萧绝的“认可”与新的任务
城西别院与那间透风漏雨的陋室，俨然是两个世界。
青砖高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院内虽无奢华装饰，却干净整洁，廊庑俱全。一间向阳的书房，窗明几净，书案是结实的花梨木，文房四宝虽非顶尖，却也齐整可用。甚至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小小的炭盆，里面跳跃着温暖而无声的火焰，驱散着深秋的寒意。
沈清言——新晋举人林言，站在这间陌生的书房中央，身上已换了一套半新不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靛蓝色细布直裰。他微微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姿态恭顺，仿佛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境遇变化中回过神来。
影三如同冰冷的影子般立在一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只是周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似乎因环境的改变而显得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却依旧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这方天地。
“此处一应物什，皆可随意取用。”影三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枯燥的文书，“每日膳食会按时送来。若无要事，不得随意出院门。若有需采买之物，可告知于我。”
他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眼睛落在沈清言身上，似乎在评估着什么，片刻后，才继续道：“王爷有令。”
沈清言的心猛地一提，头颅垂得更低，做出聆听训示的姿态。
“做得不错。”
四个字。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赞赏之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落入沈清言耳中，却无异于一道赦令，一道确认！
紧绷了数月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稍稍松弛一丝。他赌赢了！他用这份第五名的举人功名，初步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换来了暂时的安全，以及这有限的、却至关重要的“自由”！
“会试，”影三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鼓励，只有冰冷的陈述，“王爷期待你，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会试？进士？
沈清言的后背瞬间又绷紧了些许。果然！萧绝的胃口，远不止一个举人！他需要自己这颗棋子，在更高、更危险的舞台上，继续发挥作用！
“是！学生……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期望！”他连忙躬身应道，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惶恐。
影三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书房，留下沈清言一人。
直到那冰冷的视线彻底消失，沈清言才缓缓直起身子。他走到书案前，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案面，感受着炭盆传来的微弱暖意，目光却一片沉静。
这所谓的“别院”，不过是另一个更大、更舒适的囚笼。监视从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蔽。那“更进一步”的期待，则是悬在头顶的、更高的利刃。
但他确实获得了喘息的空间。不必再忍受饥寒，有了相对安稳的环境备考，甚至……有了一丝可以暗中操作的可能性。
【此子确有才学，心性也够坚韧。】与此同时，摄政王府静室之内，萧绝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听着影枭的低声回报，脑海中闪过沈清言在贡院中的表现，以及那份被他亲自圈阅过的、见解刁钻的策论试卷。
【能在臭号旁镇定答卷，在世家围剿下脱颖而出，甚至引得周廷儒那老学究不惜力排众议……】他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至于那诡异的“心声”，那能短时间内精进书法、甚至可能炮制出那封完美匿名信的“系统”……
【他的‘心声’和‘系统’……】萧绝的目光变得幽深难测，仿佛在审视一件蕴含着巨大秘密和风险的异宝，【倒是值得继续观察、……利用。】
他转身，目光落回书案上几份新呈上来的奏折。内容是弹劾吏部几位官员在科举期间“举止失当”、“结交考生”，附带着一些真真假假、却足以引发猜疑的证据。借着此番科举风波和寒门的怨气，他正好顺势而为，以“整顿吏治、清肃科场”为名，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跳得最欢、平日里不太安分的世家官员，不动声色地进一步收拢了权柄。
沈清言引发的这场风暴，最终最大的获益者，依旧是他这位执棋之人。
别院书房内，沈清言缓缓坐下，感受着身下椅子的坚实。他闭上眼，试图将纷乱的思绪理清。
暂时的安全。
有限的自由。
更高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