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易,不仅看到了这一点,还在为她铺路。
“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她问。
沈易走回书桌旁。
“因为你有这个天赋和潜力。而我,”他顿了顿,“我喜欢看到美好的事物以最极致的方式绽放。这包括人。”
他看向她,眼神坦诚得近乎残酷:
“我帮你,是因为你值得。而我愿意帮助值得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动机——
艺术的、商业的、甚至是个人审美的满足。”
龚樰忽然懂了。
沈易从不掩饰自己的复杂性。
他不包装自己为纯粹的艺术家、慈善家或情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多维的、强大的、拥有巨大能量和明确欲望的集合体。
而他要她做的,不是简单地接受或拒绝他,而是看清这一切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如果我选择……”她艰难地开口,“留在您的世界里,但以我自己的方式?”
“那我会尊重你的方式。”沈易的回答没有犹豫,“只要你的方式,不伤害这个世界的其他部分。”
“那如果……我的方式包括,暂时不想定义我和您的关系?不想像关小姐那样,也不想像……”
“可以。”沈易打断她,“我说过,我的世界很大。你可以是特别的‘龚樰’,而不是某个‘类型’。”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茶香袅袅,窗外的香江已经彻底沉入灯火之海。
远处,维多利亚港的观光游轮像移动的珍珠,缓缓划过黑暗的水面。
龚樰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
恐惧还在,困惑也没完全消散。
但那种被道德枷锁勒得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松动了。
她忽然想起午餐时沈易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辜负真心对你的人。”
而此刻她意识到,沈易对她的“真心”,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感情,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了欣赏、投资、欲望和某种奇特责任感的“珍视”。
她可以拒绝这种珍视,逃回安全但可能停滞的轨道。
或者,她可以接受这种复杂性,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我想试试。”她最终说,声音很轻,却清晰。
沈易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走到书柜前,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她。
“这是什么?”
“过去一年,易辉参与或投资的所有项目记录。”沈易说,“从《蜀山》到《第一滴血》,从亚洲电视的筹备到科技公司的原型机。如果你想了解我的世界,就从这里开始。”
龚樰接过相册,沉甸甸的。
她翻开第一页,是《蜀山》开机仪式上的合影。
沈易站在中间,身边是徐客、林清霞、洪金保……
她一页页翻下去。
看到威尼斯电影节的领奖瞬间,张漫玉捧着奖杯泪流满面;
看到《巨星驾到》录制现场,史泰龙和吉永小百合谈笑风生;
看到机器人原型机在实验室里抬起重物的抓拍;
看到亚洲电视大厦奠基仪式上的奠基石;
看到浅水湾别墅设计图的效果图,旁边还有沈易手写的批注:“泳池区扩大,留出儿童游乐空间”;
看到一张在佩鲁贾古城的照片,沈易与一个金发女孩并肩站在夕阳下,女孩的笑容灿烂如托斯卡纳的阳光——是莫妮卡贝鲁奇;
看到莉莉安在某个酒会上挽着沈易的手臂,眼神锐利而骄傲;
看到波姬·小丝在片场抱着沈易的胳膊撒娇;
看到关智琳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
看到周惠敏在钢琴前侧脸的剪影……
这是一个帝国的成长相册,也是一个男人复杂生活的切片。
龚樰看得越久,心情越复杂。
有震撼——沈易在短短一年内构建的版图,超乎想象;
有酸楚——那么多女性,都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但也有一种奇特的释然——至少,他从未隐瞒。
他把这一切摊开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自己想,自己选。
“看完了?”沈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龚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窗前看了很久。茶凉了,夜色深了。
“看完了。”她合上相册,“很……惊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惊人’。”沈易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着窗外,“所以我说,你需要时间。”
“如果我接受了,”龚樰转过头看他,“下一步是什么?”
沈易也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玻璃的倒影中相遇。
“下一步,是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拍戏,把孟烟鹂演到骨子里。”
他的语气平静而专业,“然后,等《红玫瑰》拍完,我会准备新的剧本给你。”
“就这么简单?”
“艺术上的事,可以很简单。”沈易微笑,“复杂的从来不是艺术,而是人。”
他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你可以睡客房,或者我让司机送你回酒店。”
龚樰犹豫了。
理智告诉她应该回酒店,保持距离,慢慢消化今天的一切。
但内心深处,某种刚刚破土而出的东西在躁动——如果今晚离开,会不会又退回那个用“应该”和“不应该”筑起的高墙之后?
“我……可以留下吗?”她问,声音里有一丝不确定的试探,“就今晚。我想……再看看这些。”
她指了指书桌上的剧本和报告。
沈易看了她几秒,然后点头。
“客房在走廊尽头,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有新的。”他说,“冰箱里有吃的,书房里的书可以随便看。我可能还要工作一会儿。”
他没有过多表示,就像留下一个普通的朋友或同事那样自然。
这种自然,反而让龚樰松了口气。
“谢谢。”她说。
这一晚,龚樰没有睡。
她洗完澡,换上客房里备好的崭新睡衣,回到书房。
沈易果然还在工作。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电影语言》,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读。
十二点钟,沈易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
“还不睡?”
“睡不着。”龚樰老实说,“脑子太乱了。”
沈易走到酒柜前,倒了两小杯威士忌,递给她一杯。
“那就别勉强。”他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有时候,混乱是重建的开始。”
两人在寂静的夜里,慢慢啜饮着琥珀色的液体。
威士忌的暖意从喉咙滑下,蔓延到四肢百骸。龚樰感到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沈先生,”她忽然问,“您有过害怕的时候吗?”
“当然。”沈易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快,“每一次重大的投资决策,每一次站在国际舞台上,每一次……面对重要的人可能离开的时候。”
“那您怎么应对?”
“接受它,然后行动。”沈易转动着酒杯,“恐惧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消失。但行动可以改变让你恐惧的局面。”
他看向她:“你现在最恐惧的是什么?”
龚樰沉默了很久。
“恐惧……选择了您这条路,最终会失去自己。”她终于说,“恐惧成为您众多故事里,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沈易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龚樰,记住今晚我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人是无足轻重的注脚。关智琳不是,波姬不是,莉莉安不是,周惠敏不是——你也不会是。”
“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提供舞台和机会,但能不能在舞台上留下不可替代的印记,取决于你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
“该休息了。”
龚樰看向窗外。黑夜仍然深沉,但距离黎明越来越近了。
她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我想好了。”龚樰忽然说。
沈易侧过头看她。
“我要演孟烟鹂,也想要在国际上闯出名声。”她的声音平稳而坚定。
“我要在您的世界里,留下属于龚樰的印记。不以关智琳的方式,不以任何人的方式——以我自己的方式。”
她转过头,与他对视:“而我和您的关系……请允许我暂时不定义它。我需要时间,找到那个‘自己的方式’。”
沈易看了她很久。
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笑,而是一种真正的、带着欣赏和一丝愉悦的笑。
“成交。”
他伸出手。
龚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次,不再是茫然或挣扎,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力量的确认。
握手本该到此结束。
但两人谁都没有立刻松开。
书房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不同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龚樰感到沈易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而专注。
距离太近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和橡木苔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威士忌的余韵。
这个距离让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时间仿佛变慢了。
沈易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移到她的嘴唇,再移回眼睛。
那不是一个刻意的审视,而是一种自然的、被某种无形力量牵引的注视。
龚樰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她应该退后,应该松开手,应该保持她一直以来的清醒距离。
但她的脚像生了根。
某种东西在空气中酝酿——是整夜深度交流后的亲近感,是孤独环境下的互相吸引,更是两个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某种默契。
沈易的手从握着她的手,缓缓上移,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
这个动作很自然,自然到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他的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触感温暖而真实。
龚樰没有躲。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但眼神没有回避。
她看着沈易慢慢靠近,看着那张英俊而深邃的脸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没有询问,不需要询问。
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
所有的试探、坦诚、挣扎、选择,都已经在昨夜完成。
此刻剩下的,只是两个互相吸引的成年人,自然而然的靠近。
沈易的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龚樰闭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
不急促,不贪婪,但带着一种明确的占有意味。
他的气息将她包围,唇上的触感温暖而真实,带着威士忌的微醺和晨起的清新。
龚樰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出口的释放。
这个吻不像她想象中的任何吻,它不浪漫,不激情,却有一种奇特的确认感。
仿佛在说:是的,就是这样。我选择你,你选择我。我们就这样开始。
沈易的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拉近。
吻加深了,但仍然保持着一种克制的节奏。
龚樰感到一阵眩晕。
所有的道德挣扎、自我质疑、恐惧不安,在这一刻都暂时远去了。
剩下的只有感官的体验:他唇舌的温度,他手掌的热度,他胸膛的坚实,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彻底接纳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沈易慢慢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温热地拂在她脸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沈易的手指轻轻抚过龚樰的嘴唇,眼神深邃得望不见底。
他的声音低沉,“记住这个吻。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开始。”
龚樰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她没有说话,但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她正式踏入了沈易复杂的世界,但这一次,是她睁着眼睛、以自己的方式走进来的。
而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但感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刹住车。
尤其是当那个吻已经打破了所有隔阂,当一夜的深度交流已经建立起某种奇特的亲密,而两个互相吸引的成年人站在彼此触手可及的距离——
有些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龚樰靠在沈易怀里,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这个男人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他的手掌还停留在她的腰际,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她应该离开。
理智在耳边小声提醒:该回去了,该保持距离了,该用一夜的时间好好消化这一切了。
但身体不想动。
不仅仅是不想动——是渴望着更近。
那个吻唤醒了她压抑了二十多年的东西。
不止是对沈易的感情,更是对她自己真实欲望的承认。
她一直用“清醒”“克制”“原则”来包装自己,仿佛承认对某个人有身体上的渴望,是一件羞耻的事。
可现在,她不想再包装了。
沈易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犹豫——或者说,她的不犹豫。
他的手掌从她的腰际缓缓上移,抚过她的背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脸,让她再次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龚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释然的笑,一个卸下所有伪装后的轻松的笑。
“我在想……”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如果这是‘我自己的方式’的开始,那我应该听从此刻真实的感受,而不是思考‘应该’怎么做。”
沈易的眼神暗了暗。
他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再次吻住了她。
这一次的吻,比刚才更加深入,更加热烈。
不再是试探性的确认,而是明确欲望的表达。
龚樰仰头回应,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中。
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应该”和“不应该”,在这一刻都被抛到脑后。
她只想感受——感受这个男人的气息,感受他的温度,感受那种被强烈需要也强烈需要对方的真实。
吻逐渐失控。
沈易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抱起。
龚樰轻呼一声,双腿本能地环住他的腰。
这个动作让两人更加紧密地贴在一起,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反应。
“沈易……”她喘息着叫他的名字,第一次省略了“先生”二字。
沈易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走向书房外。
走廊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龚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闻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雪茄、橡木苔、还有一丝属于他本人的、干净的男性荷尔蒙味道。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卧室门被推开,又轻轻关上。
沈易将她放在那张宽大的床上。
他撑在她上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湿润的眼睛。
“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现在说停,还来得及。”
龚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开始解他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野蛮的渴望。
她想看见他,想触摸他,想确认这个强大如神只的男人,也有温热的皮肤、有力的心跳,也会因为她的触碰而呼吸急促。
沈易任由她动作,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
当衬衫敞开,露出他精壮的胸膛时,龚樰的手停住了。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结实的肌肉线条,感受着皮肤下蓬勃的生命力。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这是‘我自己的方式’——不逃避,不伪装,直面我想要的东西。”
龚樰有一瞬间的羞怯,但很快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那是释放,是宣泄,是压抑太久后的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