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的永冻土层上，矗立着“北极光”天然气加压站沉默的骨架。
这座本该是输往欧洲能源动脉上的心脏节点，
此刻却像一具被遗忘的钢铁遗骸。
暴雪裹挟着冰晶，抽打着锈蚀的管道和未完工的混凝土建筑，仅存的一些设备被厚厚的冰壳包裹，仿佛时间在这里也被冻结。
停工已一年，莫斯科的部委早已无力顾及这片遥远的苦寒之地。
项目原总工程师谢尔盖·列昂尼多维奇，
裹着厚重的旧棉袄，
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积雪，
每日仍会来到这片废墟。
他抚摸着冰冷的压力阀门，眼神痛惜，如同一位父亲凝视着自己濒死的孩子。
这是他半生的心血，如今却只能在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中慢慢腐朽。
“北极星”能源项目组的人，是在一个天色灰蒙的下午找到他的。
他们没有空泛的承诺，
而是带来了一整套完整的技术方案、进口部件的确凿渠道，
以及一份足以让项目起死回生的资金计划。
为首的是一位表情冷静的德裔工程师，
他用清晰的蓝图和数据，
一点点点燃了谢尔盖眼中几乎熄灭的火光。
“我们可以完成它，列昂尼多维奇先生，”
德裔工程师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清晰，
“让它按照它应有的样子运转起来。”
技术上的障碍可以跨越，但横亘在项目前的，是莫斯科官僚体系的铜墙铁壁。
审批权掌握在能源部一位关键的副局长手中。
莫斯科，“国家饭店”的一间隐秘包房内。
水晶吊灯下，银质餐具反射着柔和的光。
副局长享用着顶级的鱼子酱和伏特加，
与“北极星”的代表谈笑风生，
言谈间充满了对国家能源安全的关切。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融洽”。
代表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听说令嫒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深造？真是才华出众。”
副局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随即又化为一丝现实的忧虑，
——那是个吞噬金钱的无底洞。
“我们‘北极星’一直致力于支持教育，”
代表微笑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们设立了一个基金会，
很欣赏令嫒的才华，
愿意提供一份全额奖学金，
涵盖她直至毕业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
手续会通过塞浦路斯的一家教育基金会办理，绝对合法合规。”
副局长举杯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道锐利的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碰了碰杯。
晚宴接近尾声，一个看似普通的皮质手提箱被“无意间”留在了副局长的座位旁。
代表起身告辞，
握手时，
低声说：“一点小小的诚意，方便您为项目……打点各方。”
副局长没有去看那个箱子，只是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面色一正，
语气变得严肃而官方：
“‘北极光’项目关系到国家能源命脉，
至关重要。
部里会认真研究，尽快推动。”
他没有提及箱子，也没有追问奖学金细节。
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天后，能源部所有相关的批文，以创纪录的速度下发，畅通无阻。
文件上，“北极星”收购该项目所支付的卢布金额，
仅仅相当于完成这个庞大工程实际所需资金的十分之一。
这是一笔写在纸面上的，
合法的“象征性”交易。
······
批文抵达的同时，西伯利亚的冻土上响起了久违的轰鸣声。
一支特殊的“北极熊”工兵分队，驾驶着重型推土机、挖掘机和装有防滑履带的特种工程车辆，如同钢铁巨兽般开进了“北极光”加压站的工地。
他们不仅仅是士兵，更是熟练的工程师和技术员。
一部分人开始清理堆积如山的冰雪，
修复被冻裂的基础设施，
为即将运抵的新设备做准备。
另一部分人，则迅速在工地外围的关键制高点，用速干水泥和预制装甲板，建立起坚固的环形防御工事和警戒哨塔。
探照灯的光柱刺破极地的长夜，巡逻队牵着军犬，踏着齐膝的积雪，目光警惕地巡视着这片战略要地的每一个角落。
谢尔盖总工站在重新响起焊接声的工地上，
看着那些在严寒中高效工作的“北极熊”士兵和工程师，心情复杂。
他知道，这里易主了。
但与此同时，他毕生的梦想，正在这片钢铁与冰雪交织的土地上，伴随着新的秩序，重新焕发生机。
······
在这场席卷苏联遗产的风暴中，
王卫东的所有卢布“余款”，迅速转化为一张张地契、股权证明和技术档案。
他们从未在价格上争吵，
反而总是给出“高于预期”的卢布报价，
并用慷慨的美元“润滑”每一个环节。
所有的合同都经过顶尖律师团队打磨，程序完整，签字齐全。
即使未来新的俄罗斯政府想要追查，
也只能看到一系列在特定历史条件下，
为了“挽救国民经济”、“保障员工就业”而进行的“合法”商业交易。
价格低廉？
那是卢布贬值太快，以及卖方自愿的结果。
行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