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高家庄园,主宅灯火通明的餐厅内。
几轮推杯换盏,气氛看似热络,实则各怀心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淳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放下酒杯,脸上笑容依旧,眼中却多了几分郑重。
“林老弟,”他换了更亲近的称呼,语气恳切,“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这位是我们高家的老伙计,也是我信得过的医师——柳一手,柳老。”他指向席间一位一直沉默寡言、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有神,对林寒渊微微颔首。
“柳老在药理、毒理,尤其是疑难杂症方面,浸淫了一辈子,经验丰富。你看,那半枚丹药……是不是现在就交由柳老,让他去专门的化验室仔细分析一下成分?一来辨明真伪,二来若能析出些门道。毕竟,时间拖得越久,对中毒者越是不利。”
林寒渊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尽早验证,心里也踏实。”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夏晚星,语气温和了些,“晚星,你要不要也跟过去看看?你也是学医的,心思细,或许能帮着柳老先生参详参详,查漏补缺。”
夏晚星明白林寒渊的用意,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张乾,”林寒渊又唤道,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深色小瓷瓶郑重地递给张乾,“你陪着夏医生和柳老先生一起去,干点能干的苦力。”
“明白,头儿。”张乾接过瓷瓶,小心收好,神色严肃地站到夏晚星身侧。他知道,在这看似友好的高家庄园里,任何疏忽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
柳一手也站起身,对高淳和林寒渊分别拱了拱手:“老朽尽力而为。”说罢,便带着夏晚星和张乾离开了餐厅,前往庄园内设有的小型医疗化验室。
少了三人,席间似乎安静了些。高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寒渊,见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那份悸动更甚。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却略显虚浮的脚步声从二楼楼梯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下。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容貌与高瑾有七八分相似,同样精致美丽,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高瑾是明艳中带着野性与骄傲,而她则更显柔弱文静,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缺乏血色,身形也单薄许多,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色居家衣裙,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正是高瑾的妹妹,同样身中“情毒”的高绣。
高绣的脚步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不少气力。她的目光从下楼开始,就仿佛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锁在了林寒渊身上。
当她终于踏下最后一级台阶,目光与林寒渊平静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颤了一下,苍白的脸颊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她迅速垂下眼帘,稳了稳有些过快的心跳,然后才迈着尽量平稳的步子,仪态端庄地走到餐桌旁。
“父亲,二叔,姐姐。”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久病的微哑,一一向长辈问好,礼数周全。
最后,她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林寒渊,那双与高瑾相似却更加清澈柔和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难言的光芒,有感激,有仰慕,还有一丝深深的、仿佛烙印在灵魂里的悸动。
“林先生,”她微微欠身,声音虽然轻柔,却清晰坚定,“我叫高绣。三年前……我们见过的。只不过当时我满脸灰土,吓得只知道哭,形象很是狼狈,怕是让您见笑了。”她用一种略带自嘲却又轻松俏皮的语气开场,试图化内心的紧张。
林寒渊看着眼前这个与记忆中那个惊恐少女重叠又截然不同的文静女子,心中也微微一动。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同样用轻松的语气回应道:“高绣小姐言重了。今日相见,我们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说起来,也算是扯平了。”
“扯不平。”高绣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心底,“你救了我的命。这是无论如何也扯不平的。”
她的话语真诚无比,那份毫不掩饰的感激和某种更深的情感,让林寒渊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他能感觉到一旁高瑾瞬间投来的、带着警惕和复杂情绪的视线,也能感觉到高淳和高夏眼中闪过的一丝若有所思。
高瑾看着妹妹那副与平日里活泼跳脱截然不同的文静模样,看着她看向林寒渊时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光芒,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让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念头升起:不会吧……这丫头难道也……?可是他们年纪差着不少,而且三年前她才多大?但转念一想,救命之恩,加上林寒渊本身如此耀眼,似乎……也并非不可能。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看着妹妹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林寒渊被高绣那过于直接和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他轻咳两声,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目光转向高淳,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高老哥,恕我冒昧问一句,”他斟酌着用词,“高绣小姐,是怎么中的这‘情毒’?这种毒极其罕见,那下毒之人必然有特殊目的。”
此言一出,餐厅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肃。高淳脸上的笑容收敛,高夏也放下了酒杯,高瑾更是蹙起了秀眉,看向妹妹的眼神充满了心疼和愤怒。高绣本人则脸色似乎更白了些,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那段回忆显然并不愉快。
高淳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惜和凌厉的杀意:“林老弟问到了点子上。这件事,说来也是我们高家的一桩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