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指望她能给出什么像样的回答,有些账,不是几句苍白言语能算清的。
男人没再多看她一眼,迈开修长的双腿,径直回了包厢。
楚暮在原地站了两秒,空气里残留的压迫感慢慢散去,她提脚,跟着走了进去。
包厢里,霍念正小口吃着甜品,闻声抬头看了看。
霍占极已经坐回原位,重新拿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楚暮无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庞拓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瞬,察觉气氛不对味,忙端起手边那杯茶喝得格外专心,只是视线时不时从杯沿上方飞快地扫过,又迅速垂下,仿佛在研究茶叶沉浮的玄妙规律。
接下来的时间,无人再说话。
这顿饭,终究在一种难捱的安静中接近尾声。
庞拓出去结账,包厢里只剩下三人。
楚暮拿过自己的包,静待离开。
霍念也乖乖滑下椅子,站在她腿边。
庞拓很快折返,“占哥,楚小姐,车备好了。”
霍占极这才收起手机,起身朝外走。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餐馆,夜风带着江畔特有的湿凉气息拂来。
黑色的宾利已停在门口,霍占极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侧身,目光掠过楚暮和她身边的霍念,最终落在庞拓身上,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先送她们回去。”
他强调的是‘她们’,显然,他今晚不打算同行。
庞拓一愣,“占哥,那您……”
“我另走。”霍占极打断他,没给任何解释,径直走向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恰好驶过的出租车,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疏离。
男人拉开车门,矮身上车。
出租车很快启动,汇入流光溢彩的车河,转眼便消失在霓虹深处,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多余。
夜风吹乱了楚暮的额发,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气息。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车尾灯,心口那片刚刚因他出面而泛起的波澜,重新沉寂下来。
“楚小姐,”庞拓握着被霍占极拉开的后座车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安慰两句,却又碍于身份与眼下的局面不好多言,最终只是维持着拉门的姿势,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谨慎的温和,“上车吧,夜里风凉。”
楚暮敛回心神,牵着霍念坐进车内。
车子平稳地驶向西庭湾,车窗外灯火辉煌,霍念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趴窗张望,而是安静地靠在楚暮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良久,她才仰起小脸,声音闷闷的,“楚阿姨,大伯是不是……不喜欢我?”
坐在副驾的庞拓,透过内视镜朝后瞥了一眼。
楚暮心口微涩,她拢住霍念小小的肩膀,指腹抚过孩子柔软的发丝,斟酌着用词,“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
她顿了顿,寻找一个孩子能理解的说法,“只是还不习惯怎么和小孩子相处。”
霍念将脸埋在她臂弯里,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可他连看都不想看我……”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楚暮轻轻揽紧她,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念念,你要记住,有些人的好,不一定非要放在脸上,也不一定马上就能看见。”
停了停,楚暮又道:“而且,这也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庞拓默默收回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车子继续向前,载着一大一小两个沉默的身影,驶向灯火通明的西庭湾。
而远处霓虹深处,那辆早已看不见的出租车上,某个男人降下车窗,让夜风灌入,仿佛想吹散心头那抹莫名萦绕的、挥之不去的滞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