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嘛,要点灯。”苏振邦把灯挂在窗边,插上电,暖黄色的光立刻洒满了半个客厅,“去晦气,迎好运。”
他说这话时,眼睛还有些红,但脸上已经有了笑容。那是真正轻松的笑容,眉头舒展,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来,咱们包饺子。”苏振邦系上围裙,“知予你别动,坐着指挥就行。亦谦,晚晴,你们来帮忙。”
江亦谦和夏晚晴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苏振邦调馅,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猪肉剁得细细的,韭菜切得均匀,加调料时手很稳,一点一点地加,不时用筷子挑一点尝尝。
“爸,您这手艺可以开饺子馆了。”江亦谦笑着说。
“那是。”苏振邦有些得意,“你妈当年最爱吃我包的饺子,说比饭店的好吃。”
他说起妻子时,语气很自然,没有悲伤,只有怀念。苏知予看着父亲,心里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彻底放下了。
饺子包到一半,门铃响了。
江亦谦去开门,门外站着温景然,手里提着一个纸盒。
“温律师?你怎么来了?”江亦谦有些意外。
“听说你们今天包饺子,我来蹭饭。”温景然笑着说,举起手里的纸盒,“带了元宵,芝麻馅的。”
“快进来。”苏振邦在屋里招呼,“正好,饺子快包完了,下锅就能吃。”
温景然走进来,脱了外套,很自然地洗手加入包饺子的行列。他的手法居然很熟练,捏出来的饺子个个挺括,褶子均匀。
“看不出来啊温律师,”夏晚晴惊讶,“你还会包饺子?”
“我妈教的。”温景然笑着说,“她说男人也得会做饭,不然以后娶不到媳妇。”
大家都笑了。笑声里,客厅里的气氛更加温暖。
饺子下锅时,苏振邦问起今天庭审的细节。温景然一边看着锅里的饺子翻滚,一边平静地讲述。
“罗虎当庭认罪了,很干脆。他说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但陈景明对他有恩,他得还。法官问他后不后悔,他说后悔,但不是后悔帮陈景明,是后悔用了违法的手段。”
“那陈景明呢?”江亦谦问。
“陈景明没出庭,身体原因。”温景然说,“他上次脑溢血后留下了后遗症,半身不遂,说话都困难。判决是书面送达的。听说他收到判决书时,把病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但有什么用呢?无期徒刑,没收全部财产,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饺子熟了,白胖胖的浮在锅里。苏振邦用漏勺捞起来,盛在盘子里,热气腾腾。
“吃饭。”他说。
五个人围坐在餐桌旁。桌上摆着三盘饺子,一小碟醋,还有温景然带来的元宵。窗边的莲花灯亮着暖黄的光,窗外偶尔传来鞭炮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苏振邦举起茶杯:“今天,咱们以茶代酒。第一杯,敬法律,还了咱们家一个公道。”
大家都举起杯子。
“第二杯,”苏振邦的眼睛又红了,但他笑着,“敬知予和亦谦,还有晚晴。你们这些孩子,比我这个当爸的强,撑起了这个家。”
“爸,您别这么说。”苏知予哽咽。
“第三杯,”苏振邦看着窗外,目光悠远,“敬过去。敬所有吃过的苦,流过的泪。从今天起,咱们只看将来。”
五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饺子很好吃,馅大皮薄,一口咬下去满是汤汁。元宵很甜,芝麻馅流出来,香气扑鼻。
吃到一半,温景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对江亦谦说:“秦泽宇发的信息,问判决结果。我回一下。”
“替我谢谢他。”江亦谦说,“这段时间,他帮了不少忙。”
“他说等你们孩子出生,他要当干爹。”温景然笑着说。
“行啊,多个干爹疼他。”苏知予也笑了。
吃完饭,温景然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律所还有事。夏晚晴也回了自己家,她现在容易累,需要早休息。
江亦谦收拾碗筷,苏振邦陪着苏知予在客厅里坐着。窗外的灯笼更多了,整条巷子都浸在暖红色的光里。
“爸,”苏知予轻声说,“您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
苏振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终于醒了。梦里很累,很苦,但醒了发现,天亮了,太阳出来了,一切都好了。”
他转头看着女儿:“知予,爸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的,生个健康的宝宝。咱们家,该添新人了。”
“会的,爸。”苏知予握住父亲的手,“一定会。”
江亦谦洗好碗出来,看见父女俩握着手坐在灯光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走过去,坐在苏知予身边,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
“亦谦,”苏振邦看着他,“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对知予不离不弃。”
“爸,这是我该做的。”江亦谦说,“能遇见知予,是我的福气。”
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虽然只是小烟花,但在夜空中绽开时,依然璀璨夺目。
一朵,又一朵。
像过去的苦难终于散去,像未来的幸福正在绽放。
苏知予靠在江亦谦肩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宝宝,她在心里轻声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所有的阴霾都散了,从此以后,只有阳光。
而他们的家,经历了十二年的风雨,终于迎来了真正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