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微弱的“咔嚓”,如春日里第一缕冰雪消融的脆响,清晰地落在大殿每一个人的心头。
叶烬那即将挥出的、终结一切的剑势,也因此而凝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只见躺在地上的冰凝,那覆盖了她大半个身体、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色冰晶,此刻正如同被敲碎的蛋壳,大片大片地剥落。随着黑冰的脱落,她那本已毫无血色的肌肤之下,竟缓缓透出淡淡的、健康的红晕。
更令人心神震颤的是,她胸前那个被毁灭冰柱洞穿的、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竟在那磅礴的药力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的肉芽,缓缓愈合。
那枚由凤清瑶耗尽心血炼制的神丹,正在创造一个真正的、逆转生死的奇迹。
冰玄族长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探一探冰凝的脉搏。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冰凝的手腕。
那个本该生机断绝、神魂冻结的少女,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双紧闭了许久的眼眸,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初时,她的眼神是茫然的,空洞的,像初生的婴孩,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光线刺入瞳孔,让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视线渐渐聚焦。
她看到了族长那张布满泪痕与狂喜的脸,看到了周围族人那一张张激动得扭曲的表情,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手持神剑、身影挺拔如松的男人。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男人紧紧护在怀中,被一团柔和金光包裹的、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身上。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道毁天灭地的黑蓝色冰柱……
自己扑向神鼎的决绝……
以及,后心传来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撕裂一切的剧痛……
“我……我还活着?”冰凝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活着!你活着!我的好孩子!”冰玄族长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他一把抓住冰凝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与脉搏的跳动,哭得像个孩子。
幸存的寒灵族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相拥而泣,将所有的恐惧、悲伤与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喜悦的泪水。
赵磊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我的老天爷,这可比我跑最凶险的商路还刺激。凤老板这炼丹术,简直就是跟阎王爷抢生意啊。”
林婉儿站在一旁,看着那被金光笼罩的凤清瑶,眼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她一直以为,凤清瑶的强大,更多是依赖于那些层出不穷的法宝与符箓,今日方知,她真正的底牌,是这足以逆天改命的丹道造诣。
大殿内的气氛,从之前的死寂绝望,到斩杀墨无道后的压抑,再到此刻,终于彻底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狂欢。
叶烬看着这一幕,那颗因墨影遁走而沉甸甸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昏睡的凤清瑶,眼神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一切的奇迹,都源于她。
是她,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燃起了那豆点大的、名为希望的丹火。
就在这时,冰玄族长在族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损的冰蚕长袍,那张苍老的面容上,神情庄重而肃穆。
他领着所有幸存的寒灵族人,走到了那片金色光罩之外。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这位守护了圣地一生、身份尊崇的族长,对着光罩中那被叶烬护在怀里的凤清瑶,以及持剑守护的叶烬,深深地,弯下了腰。
“老朽冰玄,代寒灵全族,谢过凤小友、叶圣使,救我族人、护我圣鼎之恩!”
他身后,数十名寒灵族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最真挚的、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一拜,拜的不仅仅是救命之恩。
更是拜服于那种,在绝境之中,依旧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信念。
叶烬微微侧身,没有完全受这一礼。他扶着凤清瑶,声音平淡地开口:“族长言重了。对抗魔道,本就是我辈修士分内之事。况且,若非冰凝姑娘舍身护鼎,我们早已功亏一篑。”
他的话,让刚刚被族人扶着坐起的冰凝,脸颊微微一红。
冰玄族长缓缓直起身,看着叶烬,眼中满是赞许与感慨。他活了数百年,见过太多道貌岸然、为了一己私利便可牺牲同门的所谓正道之士。如眼前这般,实力强大,却又重情重义的年轻人,实乃凤毛麟角。
“圣使过谦了。”冰玄族长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冰凝,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既有心疼,又有欣慰,最终化作一种决断。
“冰凝。”他沉声唤道。
“族长。”冰凝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冰玄按住了肩膀。
“你可知,我寒灵一族,为何世代守护封魔鼎?”冰玄族长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冰凝一愣,答道:“为……为了防止魔物出世,祸乱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