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恩早已泣不成声,跪伏在地,对着李存义的遗体,也对着那墨迹未干的遗诏,深深叩首,花白的头发沾染了地面的微尘,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不住颤抖。
李珂亦是面色惨然,对着故主的遗体,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庄重的臣子礼,眼神复杂无比。
王璟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亦是波澜起伏,感慨万千。一代帝王,二世雄主,最终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在悔恨与孤独中自我了断,落幕于这他曾统治的宫城深处。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千秋功罪,谁与评说?李存义并非天生昏庸,也曾有抱负,有才干,却最终败给了自身的缺陷、时代的漩涡、奸人的蛊惑以及命运的无常。他的死,为这个流尽了鲜血、充满了背叛与阴谋的漫长夜晚,画上了一个沉重、无奈、却也必然的句号。一个时代,随着他的离去,正式结束了。
良久,王璟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郑重地向李存义的尸体叩首行礼。随后伸出双手,扶住痛哭不止、几乎虚脱的李从善的双臂,将他稳稳地搀扶起来。他的目光坚定而沉稳,看着李从善泪眼模糊的面容,沉声道:“殿下,节哀顺变。陛下已然……留下遗诏,将江山社稷、天下万民,托付于您。眼下洛阳初定,人心惶惶,李昭将军大军不日便到城下,四方藩镇态度未明,南楚窥伺在侧……国不可一日无君,万千大事,亟待殿下决断承当。”
李从善在王璟若有力地搀扶下,勉力站稳。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虽然眼眶依旧通红,泪水未干,但其中的悲伤已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责任感和初生的、如同经过淬炼般的钢铁般的坚定所取代。他看了看父亲安详却冰冷的遗容,又看了看案上那首绝命词和传位遗诏,最后,目光与王璟若沉毅而充满信任与支持的眼神相接。
是的,父皇走了,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罪责。母亲的血海深仇,郭崇韬、常春夫妇等无数忠良的沉冤,这满目疮痍、血迹未干的洛阳城,这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天下……这一切的重担,都将毫无选择地、压在他这个刚刚失去父亲、身份陡然转变的年轻亲王肩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冰冷而沉重,却让他更加清醒。他转过身,面对后殿门外那片被火光、血色与渐亮晨曦所浸染的朦胧景象,以及更远处肃立等待的将士们,缓缓地、坚定地举起了手中那承载着遗诏、血诏以及那枚合一的“龙凤承天佩”的紫檀木匣。
新的时代,伴随着旧帝的陨落与新帝的诞生,在这充满血与火、泪与悔的洛阳宫城中,在这黎明前最黑暗也最微露曙光的时刻,艰难而必然地拉开了它沉重而未知的帷幕。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总有人,必须负重前行。
次日早朝,当听过皇城内的厮杀声,看过立于自家府邸门前的严阵以待的广胜军将士后,那些整夜未眠的韩臣在宫中钟场响起后,不得不换上朝服,战战兢兢地踏上了去往皇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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