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太安逸了,我们已经来到慈云寺三天了,什么危险几乎都没有发生。”
杰瑞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不远处的篱笆小院。
院内,
张玉珍正娴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肴,
炊烟袅袅。
张老汉拿着个简陋的糖人,
逗得德橙咯咯直笑,
追着他要。
一幅再寻常不过、甚至堪称温馨的农家乐画卷。
“这哪像是‘九星生存难度’该有的样子?”
杰瑞收回目光,
声音里困惑与疑虑交织,
“挖粪是臭,是累,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没有突然蹦出来的妖怪,也没有正道修士来除恶,连寺里的和尚……除了那晚挨打,也没见谁真要把我们怎么样。现在倒好,天天在这儿……其乐融融?这合理吗?”
宋宁听完,
没有立刻回答,
反而问道:
“那你觉得,慈云寺的‘九星生存难度’,应该是什么模样?”
“呃……”
杰瑞被问得一怔,
愣了几秒,
抓了抓光秃秃的后脑勺,结结巴巴道:
“我……我也说不上来具体。但至少不该是这样……风平浪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我宁可碰到点明面上的危险,打不过跑也行,总好过现在这种……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感觉,太安逸了,反而让我越待越不安。”
“杰瑞,你的感觉没错,但等你真‘察觉’到危险,或者那危险已经明明白白‘来到’你面前时,”
宋宁轻轻摇头,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洞见,
“通常,你已经死了。”
杰瑞瞳孔微缩,
满脸愕然。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摆在台面上,让你一眼就能看见的刀枪剑戟。”
宋宁抬眼,
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菜畦、篱笆,
投向更远处慈云寺朦胧的轮廓。
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它更像地下的暗流,无声无息地汇聚,一点一滴地积蓄。当它最终形成滔天巨浪,涌到你面前时……”
他顿了顿,看向杰瑞:
“你除了被吞没,不会有第二条路。甚至到死,你可能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死在谁手,又为何而死。”
他收回目光,
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注意观察,杰瑞。危险已经在汇聚了。你需要做的,是在它彻底成型、无法阻挡之前,发现它,然后……想办法阻止它。否则,”
宋宁的声音最后几乎轻不可闻,却重若千钧:
“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宋宁说完,
杰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手中无意识地捻着一片草叶。
忽地,
他眸子一亮,
像是黑暗中被划亮了一根火柴,猛地抬头看向宋宁:
“我明白了!宋宁!”
他声音因激动而略微拔高,
又立刻警觉地压低,
“这就像……就像我们刚掉进这鬼地方时遇到的那件事!”
他顿了顿,
努力组织着语言,让思路更清晰:
“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提前看破那两位‘少女’其实是黄山剑仙,而是傻乎乎地跟着张亮同流合污,真把她们当普通女子掳了……那么,等到她们亮出飞剑、表明身份的那一刻,一切就都晚了!我们会被毫不留情地打成‘淫贼同党’,当场格杀!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越说越觉得背脊发凉,
那晚的惊险与侥幸此刻化作了清醒的后怕。
“孺子可教。”
宋宁缓缓点头,
丢开手中最后一撮杂草,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他望向慈云寺的方向,
远方晨光下的古刹宁静祥和,
飞檐勾画着天空的轮廓。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杰瑞逐渐沸腾的思绪:
“看不见的网,才是最难挣脱的网。慈云寺这‘九星’,妙就妙在……它先给你看炊烟,闻饭香,让你觉得不过是个乱世中勉强安身的普通寺庙,甚至还能结交些‘淳朴’的邻里。”
他嘴角弯起一丝极淡、近乎没有弧度的笑,眼底却一片深寒:
“等你觉得‘不过如此’,放松警惕,甚至开始享受这份‘安逸’时……”
“而那真正致命的一击,正在黑暗中悄悄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