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无形的弦绷直了。
众书生面面相觑,旋即眼中都燃起了看戏的灼热光芒。
灶台边的张玉珍,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再次悄悄抬起眼帘。
这一次,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
只望着场中那位锦衣挺立的公子,
仿佛这喧闹的篱笆院里,只剩他一人。
篱笆墙外,
杰瑞早忘了掩鼻,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嗬!真杠上了?这是要翻盘啊!”
德橙则死死盯着地面,
仿佛要把泥土看穿。
周云从深吸一口气,
转向那几乎想把自己藏进灶膛里的少女,
目光诚挚,带着歉意温言道:
“玉珍姑娘,在下接下来的诗句,恐怕……要唐突借用姑娘芳姿意象。若有冒犯,先行告罪,万望姑娘海涵,莫要怪罪。”
张玉珍闻言,
脑袋垂得更低,
白皙的脖颈染上一片动人的绯红。
声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公、公子……请……请便。”
短短几字,已耗尽了她的勇气。
得了这应允,
周云从眼中光华大盛,
如同宝剑出匣,一股意气风发的神采骤然迸发。
他转向宋时,朗声道:
“宋兄,既是要对,便请细听我这两句——承你‘偷映芙蓉’之雅意,且看我这‘青娥临世’之篇章!”
他向前一步,
声调陡然拔高,
清越如玉石相击,
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倾慕,吟出了后两句:
“未许人间见玉真, 天教篱落隐朝霞。”
诗句既出,
满院寂然。
“未许人间见玉真”——这“玉真”既是道观仙子之名,
又暗喻“玉珍之名”,
仿佛在说张玉珍这般绝色本不该轻易流露人间。
“天教篱落隐朝霞”——
则将少女比作被上天悄然藏在寻常篱笆院落中的璀璨朝霞,
美丽、珍贵却又与这质朴环境奇异地和谐,
光华内蕴,动人心魄。
“轰——”
短暂的寂静后,院内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惊叹!
“妙极!‘隐朝霞’!何其贴切,何其华美!”
“云从兄高才!此句一出,意境全开,上下阕浑然天成!”
“这才是珠联璧合!玉珍姑娘实当此誉!”
张玉珍早在听到“玉真”、“朝霞”时,
便已羞得无法自抑,
整张脸如同熟透的蜜桃,
连指尖都透着粉色,
几乎要躲到灶台里去,
可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下,
眸中闪烁的,分明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又明亮的光彩。
周云从吟罢,
并不看众人反应,
只是再次望向那张羞红却难掩惊艳的容颜,深深一揖。
随后,
他才转向满脸愕然的宋时,平静问道:
“宋兄,不知小弟这下阕,可还入得方家之眼?这诗,可还对得?”
篱笆墙外,
杰瑞用手肘猛捅宋宁,兴奋低语:
“师兄!翻盘了!绝杀啊这是!这小子有点东西!”
德橙望着院内被众星捧月、宛如发着光的周云从,
又看看灶边羞得不敢抬头、却明显因此更加动人的玉珍姐,
眼里最后那点微光,
终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深深的黯然。
他知道,
那是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也无法给予的世界。
宋宁的目光却落在篱笆院角落的张老汉身上,
他满脸笑意,
目光正紧紧望着院子中央意气风发的周云从,
连推着粪车而来的送“粪”三人组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