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轮回?
此时,人群中一道清丽身影缓缓起身,正是天曦公主。
她素裙曳地,眉目间带着几分慧黠与肃穆,轻声问道:“若众生无我,是谁在轮回?”
她的声音轻柔却锐利,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探究与笃定。
佛号声戛然而止,满殿刚平复的沉寂再度被这诘问划破——这一问比前番更显凌厉。
如利刃直插“无我”与“轮回”的核心悖论,字字撞在人心上,震得人神魂激荡。
无尘老僧刚要开口,却见殿门处一道玄衣道长负剑而立,声音清越如鹤唳:“公主此问,戳中众生执念!”
“所谓‘无我’,非断灭之无,乃‘假我’非真;轮回者,亦非‘我’在流转,是业力牵缠、因缘相续。”
“如薪火相传,薪尽火移,火非前薪之火,却因前薪而燃!”
他神色从容,负剑的手稳如磐石,眼神中透着洞悉世事的通透。
青衫儒士眉头微蹙,补充道:“恰如江河奔涌,昨日之水非今日之水,然河道未改、奔流不息;”
“众生身心如流水,‘我’是刹那生灭的浪花,轮回却是相续不绝的河道。”
“因业因业果相牵,方有流转之相!”
他语气沉稳,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似在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观点。
殿内再起波澜,有人摇头反驳:“若无我,业力归谁?轮回何依?”
语气中带着不解与质疑;更有老僧闭目沉吟:“业力如影,随缘起灭,不附于‘我’,却不离因缘。”
“如风吹幡动,非风动非幡动,是心动;轮回流转,非我转非他转,是业转!”
他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专注。
天曦公主立于殿中,目光如炬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带着几分赞许与挑衅:“诸贤仍在名相里打转!”
她抬手一挥,殿外日光骤然汇聚,在地面映出万千光影,或为人形、或为鸟兽、或为草木:“你看这光影流转,形似轮回,然光影有‘我’吗?无!”
“是谁让光影更迭?非风非云,非日非地,是因缘聚散!”
“众生无我,非无因缘;轮回流转,非有‘谁’在主宰!”
她声音陡然拔高,周身竟也泛起淡淡的金光,与天湖皇的光晕遥相呼应:“如光孕众生,光无‘我’,却能育众生;”
“业牵轮回,业无‘我’,却能续因缘。执‘谁’轮回,便如执光影为实;”
“认‘无我’便无轮回,恰似因风停而否认幡动——”
话音未落,满殿众人只觉眉心豁然开朗,先前的争辩、疑惑尽数消融。
仿佛亲眼见得轮回如光影流转,无我却不空寂,玄衣道长抚剑躬身,神色恭敬;
无尘老僧合掌长诵,眼角带泪;青衫儒士颔首不语,面露浅笑;
满殿再度响起震天佛号,与天地共鸣,将这场论道的深意推向了更辽远的境界。
缘生无性之辩
此时,又一道清雅身影缓缓起身,正是天浴公主。
她眉目温润如玉石,衣袂轻扬间自带澄明之气,目光与天曦公主相接。
随即转向众人,沉声再问:“若一切法缘生无性,那么此句话也无性无义?”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眼神中满是探究与笃定。
佛号声再次凝滞,满殿之人如遭惊雷劈顶,僵在原地。
这一问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三日论道奉为圭臬的“缘生无性”。
此刻被反过来直指核心,若万法皆因因缘聚合而无自性。
那“一切法缘生无性”这句话本身,岂不同样无自性、无实义?
玄衣道长面色煞白,负剑的手微微颤抖,先前的从容荡然无存。
眼神中满是惶惑;青衫儒士眉头拧成死结,反复默念“缘生无性”四字。
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反驳之词,脸上满是凝重与焦急;
无尘老僧双目圆睁,枯瘦的身躯晃了晃,合十的双手竟微微发颤。
口中喃喃“这……这如何是好”,眼底满是迷惘。
殿内再无争执,只剩无声的震撼与惶惑,连空气都似被这诘问压得沉重。
古寺钟声遥遥传来,却再也无法抚平众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天湖皇周身金光流转更盛,目光扫过众生迷惘之态,忽然抬手虚空一按。
刹那间,殿外风起云涌,日光穿透云层,在地面投下万千流动的光斑。
他声音沉稳如大地,却带着洞穿寰宇的通透:“诸贤执‘言’为实,方陷此困!”
“‘一切法缘生无性’,本是指月之指——手指为言,明月为实,借言显实,而非以指为月!”
他指尖划过那些光斑,“如这光影,因缘而生,无性无住,我说‘光影无性’,这句话亦如光影,因缘而说,无性无义;”
“然你我眼见光影流转之实,体悟无性之理,这‘实’与‘理’,何曾因言无义而消亡?”
话音落下的瞬间,满殿金光暴涨,如潮水般席卷殿宇。
众人只觉眉心一道清凉,如醍醐灌顶,先前的惶惑、执着、争辩尽数瓦解。
仿佛亲眼见得“言”如指、“理”如月,言语虽无自性,却能接引人心触达实相。
无尘老僧泪流满面,叩首于地:“感恩皇爷开示,破我迷障!”
声音哽咽,满是感激;玄衣道长抚剑长揖,神色恭敬,眼底尽是释然;
青衫儒士含笑颔首,面露通透;天曦、天浴二位公主亦敛衽躬身,眼中满是敬佩;
满殿僧俗齐齐跪拜,佛号声第三次响起,不再有半分疑虑。
只剩纯粹的澄澈与虔诚,震彻天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解脱的笑容。
眼神明亮而通透,仿佛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