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碎石掠过崖底,呜咽声像极了女人压抑的啜泣。
混着山间刺骨的寒气,顺着毛孔钻进骨髓,冻得人指尖发僵。
肖屹潇双膝跪地,膝盖深陷进暗红的血泊里,冰凉的石子硌得膝盖生疼。
他却浑然不觉,只将云强冰冷的身体死死拥在怀中。
素衣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黏腻的硬块,贴在他掌心。
那粗糙又尖锐的触感,像极了佛经里最晦涩刺骨的箴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与檀香的混合气息——那是他曾日夜依赖的味道。
如今却成了凌迟心脏的毒药。
他的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却只敢用最轻柔的力道环着她的肩背。
仿佛稍一用力,这具曾无数次护他周全的身躯,便会碎成齑粉。
可他又控制不住地将脸埋得更深,鼻尖蹭过她染血的衣领。
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残存的最后一丝气息。
眼眶早已红肿不堪,泪水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只在眼底打转。
灼烧着眼球,“师父,你看,”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飘零的羽毛。
带着濒临崩溃的恍惚,眼底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只剩下无尽的荒芜。
“我听你的话,没有摔疼。”
指尖颤抖着,几乎无法控制地划过她冰冷的脸颊。
顺着下颌的轮廓轻轻摩挲,指腹触到的皮肤冰凉坚硬,再无往日的温润。
那刺骨的寒凉顺着指尖蔓延,冻得他心脏猛地一缩。
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指尖无意间划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那冰凉的湿意让他浑身一震。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想起无数个秋日的午后。
禅院的银杏树下,阳光透过金黄的叶隙,落在她温润的眉眼间。
连睫毛都染着细碎的金光。
她握着他的手教他写经文,笔尖在宣纸上落下工整的楷体。
语气温柔得能化开冰雪:“世子,心诚则灵,经文不在多,在悟。”
他想起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时,真气在经脉里疯狂肆虐。
是她不顾自身安危,耗尽佛力为他镇压。
也是这样嘴角淌着鲜血,却依旧笑着说“世子无碍便好”。
眼底满是释然与温柔,他还想起自己曾抱怨佛法枯燥。
对着厚厚的经书唉声叹气,她却不恼,只是递来一杯温热的清茶。
轻声道:“等你懂了,便知禅心亦是真心。”
那些温暖的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每一次拼接都带着锥心的疼,他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有她在。
人生八苦皆可渡;他曾笃定,只要跟着她的脚步。
总有一天能并肩站在武道之巅,看遍山河无恙。
可如今,佛骨成灰,禅心破碎,只余下他一人。
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困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连哭喊都显得那么无力,“他们说,佛渡众生,”肖屹潇缓缓抬手。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圆睁的双眼。
那双眼曾盛满禅意与温柔,此刻却只剩死寂的灰白,像是蒙尘的明珠。
他咬着牙,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强忍着汹涌的泪水。
小心翼翼地合上她的眼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可师父,谁来渡你?谁来渡我?”
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指缝滑落,砸在她染血的僧袍上。
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