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盛出几粒，吹凉，送进嘴里。
咀嚼。很慢。
米香在口腔里散开。清，甜，软，糯。咽下去后，舌尖留着一丝回甘，像山泉的余韵。
这是北京的味道。
不是北大荒那种粗犷的、能扛住风雪的味道，是另一种味道——经过精心培育的，有历史的，有讲究的味道。
她把剩下的稻穗放在窗台上，挨着那个花盆。花盆里，北大荒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籽粒饱满。现在，旁边又多了一穗京西稻。
两种粮食，来自两片土地，在这小小的阳台上，静静并立。
谭晓晓回到床上时，陆霆骁翻了个身：“还没睡？”
“就睡。”她轻声说。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三个孩子胸前的琥珀晶体上。晶体泛着温润的光，像封存的北大荒的晨露。
而此刻，她的空间里，有了一座十七孔桥，有一片京西稻田。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某个一直悬着的地方，轻轻落下了。
像是终于踩到了实地上。
像是根须终于探到了水。
空间在变，因为她在变。她从那个北大荒食堂里系着围裙的女人，变成了北京筒子楼里照顾三个孩子的母亲，变成了机关食堂的帮厨，变成了幼儿园的营养顾问，变成了大院“美食沙龙”的主持者。
她在适应，空间也在适应。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陪伴。像老友，知道你换了环境，默默地调整自己的步伐，跟上你，支撑你。
后半夜，谭晓晓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颐和园的十七孔桥上走。桥很长，好像走不到头。桥下不是昆明湖的水，是她空间里的灵泉，清澈见底。泉边不是垂柳，是沉甸甸的京西稻，在风里轻轻摇晃。
她走到桥中央，回头。
桥那头，是北大荒的黑土地，玉米在风里沙沙响。
桥这头，是北京的筒子楼，炊烟袅袅升起。
而她站在桥上，手里拿着一穗稻子，一穗玉米。
醒来时天还没亮。谭晓晓悄悄起身，走到阳台。
窗台上，那穗京西稻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花盆里，北大荒的植株挺立着，叶子墨绿。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稻穗。
稻壳坚硬，但能感觉到里面米粒的饱满。
从今天起，她的空间里，有了两片土地的记忆。一片是黑土地的粗犷与坚韧，一片是京西稻田的精致与传承。
而她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两份记忆，在这座新的城市里，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以后空间可能还会变。也许会出现胡同里的枣树，也许会出现长城的砖石，也许会出现更多属于这座城市的印记。
因为空间在生长，像她一样。
在适应，在扎根，在成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晨光渐亮。筒子楼里响起第一声咳嗽，第一声开门，第一声孩子的啼哭。
新的一天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