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怎么了?”
“液压钳震的,过两天就好。”
他接过勺子,低头吃面。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咀嚼很久,像是要重新学会吞咽柔软食物。
孩子们围在桌边,七嘴八舌讲这十三天里的事:谁摔破了膝盖,谁考试得了满分,食堂里送走了多少伤员。
陆霆骁听着,偶尔点点头,目光却总落回晓晓身上。
那晚,孩子们睡下后,陆霆骁洗了澡。晓晓给他处理手上的伤——虎口裂了,掌心磨出水泡又磨破,无名指指甲淤血。她用碘伏消毒,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疼就说。”
“不疼。”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比这重的伤多了。”
话出了口,两人都沉默了。空气里飘浮着未言明的画面:废墟,余震,可能发生的更多危险。
晓晓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疲惫无所遁形,眼下的青黑深得像淤伤。
“睡吧。”她说。
他躺下后几乎立刻睡着了,呼吸沉而重。
晓晓却睡不着,借着窗帘缝透进的月光看他。瘦削的侧脸,紧皱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保持着某种戒备的姿势。
她轻轻起身,走进厨房,关上门,心念一动进入了空间。
然后怔住了。
黑土地彻底变了样。整齐的田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小花。
纤细的茎秆托着单薄花瓣,在月光下莹莹泛光,宛如一片静谧的雪原。
微风拂过,花海泛起涟漪。没有香气,只有一股洁净微凉的气息。
晓晓赤足走进花丛,花瓣轻柔擦过脚踝。她在花海中坐下,仰望着空间里深邃柔和的墨蓝色天空。
她想起这片土地最初坚硬荒芜的模样,想起一锄头一锄头开垦的艰辛,想起第一次收获的喜悦,想起用这里长大的粮食喂饱孩子的那些日子。
此刻,在未曾播种的季节里,它却自发地开出了花。
晓晓轻轻摘下一朵。花瓣薄如蝉翼,脉络清晰可见。
她忽然明白了——这片土地感知到了她深埋的牵挂,那些无法言说的担忧、深夜的祈祷与压抑的恐惧,都化作了这片无声绽放的花海,以它独有的方式回应着她。
她坐在花丛中,直到月光西斜。出去时,手里握着那朵小白花。
卧室里,陆霆骁翻了个身,眉头皱得更紧,像是陷在什么梦里。晓晓轻轻躺下,将小白花放在枕边,然后伸手抚平他的眉心。
早饭后,陆霆骁要去指挥部汇报。
他换上了干净的军装——衣服明显大了,裤腰需要多扣一个眼。
晓晓站在门口送他,看他走到院中又折返回来。
“忘了件事。”他说,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这个吻很轻,像花瓣落下。然后他转身走了,步子比昨天稳了些。
晓晓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午饭。淘米,洗菜,切肉。窗台上的玻璃杯里,那朵小白花在清水中舒展着。
孩子们跑进来,小满指着花问:“妈妈,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晓晓擦干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但它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