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豫州大地都吞噬了进去。
乞活军的行军队列,蜿蜒在崎岖的荒野之上。
没有火把,没有喧哗。
只有甲叶摩擦的窸窣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喘息声。
这是林夜定下的规矩,夜间行军,禁绝一切光源与声音。
对于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新兵来说,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他们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摔倒,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疲惫。
而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卒,则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他们沉默地走着,脚步沉稳,呼吸均匀,仿佛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
林夜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一个让新兵们勉强能跟上的速度。
他知道,这是一场意志力的考验。
能扛过今晚的,才有资格成为他乞活军的一员。
当队伍行至一处背风的洼地时,林夜终于抬起了手。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命令被低声地层层传递下去。
几乎在瞬间,那些新兵便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兵们则迅速散开,一部分人警戒,一部分人拿出怀里的干粮和水囊,默默地补充着体力。
林夜翻身下马,也找了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又干又硬的麦饼,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
饼子剌得他喉咙生疼,但他只是就着水囊里的凉水,一口一口地咽下。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凑了过来。
“头……头领……”
是曹烈。
他那山一样的身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扭捏。
“还有……吃的吗?”
林夜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转过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曹烈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里的麦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着。
这家伙,晚饭时明明已经吃了五个人的份量。
林夜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有说话,直接将手里剩下的半块麦饼递了过去。
曹烈眼睛一亮,像是生怕林夜反悔,一把抓过麦饼,想也不想就整个塞进了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一只偷食的仓鼠。
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林夜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
在这个人人戴着面具,处处充满算计的世道里,曹烈的这种纯粹,显得格外珍贵。
“慢点吃,别噎着。”
林夜将自己的水囊也递了过去。
曹烈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把嘴里的饼子顺了下去。
他抹了抹嘴,憨憨地笑了笑,把水囊还给林夜。
“头领,你是个好人。”
他瓮声瓮气地说道。
林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好人?
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里,好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
他没有去纠正曹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饱了,待会儿打仗才有力气。”
“嗯!”
曹烈用力地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浑铁双锏,“谁敢动头领,俺……俺砸扁他!”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远处的黑暗中疾驰而来,悄无声息地停在林夜面前。
是林虎。
“大哥。”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情况如何?”
林夜立刻坐直了身体,周围的王猛、卫绍等人也围了过来。
“真是天助我们也!”
林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临颍城,就是个空壳子!”
“之前禁军围剿徐飞,把周边各县的守军都抽调一空。如今城里,满打满算,不足一百守军,而且……都是些临时抓来的壮丁,连刀都握不稳!”
“城防呢?”
柏云在一旁冷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