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北疆边境，寒铁城。
这座城池如其名，通体由黑色的寒铁矿石垒砌而成，在极北的风雪中屹立百年。城墙高达十丈，表面结着厚厚的冰霜，远远望去，宛如一头匍匐在雪原上的黑色巨兽。
蓁离一行四人抵达城下时，已是黄昏。连续五日的急行军，人和马都已疲惫不堪。更要命的是，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即便有御寒衣物，也难挡刺骨的寒风。
“终于到了。”胡青岚看着城门上“寒铁城”三个大字，长长舒了口气。
守城士兵查验了兵部调令，态度恭敬地将他们迎入城中。寒铁城作为边防要塞，常年有重兵驻守，城内的建筑多为石砌，风格粗犷，与京城的繁华精致截然不同。
按照李延年信中的地址，他们找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院门紧闭，门环上结着冰碴。
蓁离上前叩门。片刻后，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个约莫六十岁的老者，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找谁？”老者声音沙哑。
“请问是铁老前辈吗？”蓁离递上李延年的信，“李相推荐我们来找您。”
老者接过信，扫了一眼，又仔细打量了四人一番，这才打开门：“进来吧。”
院内比外面暖和许多，炉火正旺，铁壶在炉上冒着热气。老者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倒了四碗热茶。
“李延年那老小子，就会给我找麻烦。”老者哼了一声，“说吧，去极北之地做什么？”
蓁离没有隐瞒，将七德之器、恶种、德山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她注意到，当她提到“德山”时，老者的眼神明显变了。
“你们要去德山？”老者放下茶碗，神色凝重，“年轻人，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一些。”蓁离点头，“那是七德之力的源头，也是幽冥布下陷阱的地方。”
“陷阱？”老者冷笑，“何止是陷阱。德山是上古禁地，自古以来，但凡进入者，十死无生。传说那里封印着某个可怕的存在，幽冥想要解封它。”
封印？蓁离心中一动：“前辈知道是什么存在吗？”
老者沉默片刻，缓缓道：“那是一切的源头，也是终结——‘混沌意志’。”
混沌意志？蓁离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七德之器，是上古圣贤为了平衡世界而创造的。”老者解释道，“但世界之初，本是一片混沌。混沌中孕育了一切，也蕴含了毁灭一切的力量。后来圣贤们将混沌分离，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中间才有了万物。”
他顿了顿：“但混沌意志并未完全消失，它的核心被封印在德山之巅，由净化之源镇守。幽冥想要解封混沌意志，借助它的力量，重塑世界。”
重塑世界？幽冥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所以幽冥需要七德之力？”赵天翊问。
“没错。”老者点头，“七德之力是圣贤们创造的力量，与混沌意志同源。只有七德合一，才能打开封印。而古灵血脉，是唯一能承受七德之力和混沌意志融合的容器。”
容器……蓁离想起守书人曾说过，主上需要她的血脉。原来她不只是棋子，还是钥匙，是容器。
“那恶种……”她摸出和合珠。
老者接过珠子，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引魂种’，不仅能污染德器，还能在七德合一时，将你的神魂引向混沌意志，让你成为它复苏的载体。”
载体？也就是说，如果她带着恶种去德山，七德合一的那一刻，混沌意志就会借助她的身体复苏？
“有什么办法清除吗？”白子轩急切地问。
“有，但很难。”老者将珠子还给蓁离，“需要找到净化之源，用最纯净的七德之力冲刷。但正如你们所见，幽冥已经在德山布下重兵，你们根本不可能靠近。”
“再难也要试试。”蓁离坚定地说，“前辈能为我们带路吗？”
老者看着蓁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小姑娘，你知道这一去，生还的几率有多少吗？”
“不知道，但必须去。”
“为什么？”老者问，“为了所谓的正义？还是为了拯救北疆？”
蓁离沉默片刻，轻声道：“也许都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我不去，会有更多人受害。幽冥为了解封混沌意志，已经害死了太多人。周文昌、那些被控制的士兵、还有无数我不知道的受害者……我不能让这种事继续发生。”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前辈，您愿意帮助我们吗？”
老者久久不语，炉火映照着他沧桑的脸。终于，他叹了口气：“罢了，李延年那老小子欠我一个人情，这次就当是替他还了。”
他站起身：“不过去之前，你们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极北之地的环境比你们想象的更恶劣，没有特殊装备，走不到德山就会被冻死。”
“需要什么？”赵天翊问。
“御寒的火狐皮衣、能在冰雪上行走的冰爪、防止迷路的指南针……”老者列出一长串清单，“这些城里都能买到，但需要时间。另外，你们还需要熟悉极北环境的人手。”
“前辈不就是向导吗？”胡青岚问。
“我只能带你们到永冻荒原边缘。”老者摇头，“德山的具体位置，只有‘冰原族’的人知道。”
“冰原族？”
“那是生活在永冻荒原上的原住民，适应了极端环境，对荒原了如指掌。”老者道，“但他们排外，很少与外界接触。想要他们带路，很难。”
再难也得试试。蓁离问：“冰原族在哪里？”
“在荒原深处的‘冰封峡谷’，距离这里还有三百里。”老者道，“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采购物资，后天出发。”
计划已定，众人在老者家中暂住。蓁离被安排在东厢房，房间虽简陋，但很干净。
夜深人静时，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思绪万千。
混沌意志、七德之力、古灵血脉……这一切似乎早有关联。她想起自己从小就能感应到德器的气息，想起古灵血脉的特殊能力，想起幽冥对她的执着。
难道她的出生，就是为了这一天？
不，她不信命。即使真是如此，她也要走出自己的路。
“还没睡？”赵天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蓁离道。
赵天翊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汤：“铁老熬的驱寒汤，喝点吧。”
蓁离接过汤碗，热气扑面而来：“谢谢。”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炉火噼啪作响。过了许久，赵天翊忽然开口：“殿下，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们真的回不来了，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走上这条路。”赵天翊轻声道，“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妖族，没有来京城，没有寻找七德之器，也许现在还在王宫里过着安稳的生活。”
蓁离笑了：“天翊，你知道吗？在我母亲去世的那天，她拉着我的手说：‘离儿，你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不要怕，往前走。’”
她望向窗外：“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懂了。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面对。”
赵天翊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殿下，无论前路如何，我赵天翊誓死相随。”
蓁离扶起他：“不要说死，我们要活着回来。等净化了邪神，促成了和平，我还要带你们去妖族看看呢。我们狐族的月华谷，春天的桃花开得可美了。”
她眼中闪着光，那是希望的光。
赵天翊点头：“好，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