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早有预谋、手法高超、且持续作案的绑架囚禁案!林薇并非第一个,苏瑾很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而苏瑾……她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还是说……
陈默不敢再想下去。愤怒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悲痛席卷了他,但他强行将其压制成更冰冷的专注。证据,更多的证据,找到那个魔鬼!
“耳堵上有没有其他人的dna或指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耳堵表面光滑,提取到的dna量很少,主要是苏瑾的。未检出明确可比对的第二人完整dna谱。指纹没有。”小吴回答。
“夹层里的其他物品,矿泉水瓶、食品包装、绳索、布料的检测呢?”
“矿泉水瓶和包装袋上提取到数枚残缺指纹,正在入库比对。绳索和布料的纤维分析还在进行,布料上的污渍初步检测含有微量的汗液和皮脂成分,已送dna检测。另外,在夹层入口边缘的灰尘里,我们发现了非常细微的、几种不同的纤维,颜色各异,正在分析来源。”
不同的纤维……可能意味着不同的受害者?或者犯罪者不同的衣物?
“夹层的建造材料分析呢?”老李问。
“初步判断,是利用了原有通风管道与建筑承重结构之间的一个狭小空隙,然后用轻质隔板、防火涂料等材料进行了封闭和伪装。工艺不算特别精细,但足够隐蔽,从外部很难察觉。建造时间……根据材料的老化程度和灰尘堆积情况推测,至少有三到五年以上了。”
三到五年,甚至更早。这进一步证实了犯罪行为的长期性。
所有的线索,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的铁屑,疯狂地向一个中心汇聚。物理的囚笼,网络的诱饵,跨越七年的受害者,消失的关键人物,若隐若现的工程背景……
陈默走到白板前,在“动机?”旁边,用力写下了几个词:“控制?展示?收集?仪式?”
然后,他在“模式?”下写道:“长期潜伏,利用建筑盲点与工程机会,网络筛选特定心理特征目标,绑架后可能短期囚禁于夹层,再转移?最终目的?处理方式?”
最黑暗的假设浮上心头:那些被转移的受害者,最终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如果苏瑾的耳堵出现在夹层,是否意味着她曾被囚禁,然后被“处理”掉了?林薇现在是否正在经历同样的命运?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意味着林薇生机的流逝。
“老李,”陈默转身,眼神锐利如刀,“申请对新悦广场进行更彻底的、结构性的探查。动用建筑雷达、管道内窥镜、热成像,检查所有可能的隐蔽空间、夹层、废弃管道、假墙,特别是与三楼走廊相邻的上下楼层对应区域。我怀疑,那个夹层可能不止一个,或者有更隐蔽的通道相连。”
“范围太大,需要时间和大量人力,而且可能涉及破坏性检查,商场方面……”老李面露难色。
“以涉嫌连环绑架杀人案的名义申请!紧急情况!”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同时,对外发布案情通报,措辞谨慎,但呼吁知情者提供关于新悦广场任何异常情况、可疑人员、尤其是涉及‘幽灵走廊’传说或类似怪谈的线索,特别是七年前甚至更早的!”
他要打草惊蛇。犯罪者如此谨慎,反侦查意识强,警方的步步紧逼和公开悬赏,可能会迫使对方露出马脚,或者采取行动——无论是转移受害者,还是试图清理更多痕迹。
“另外,”陈默看向虞倩,“集中力量,深挖赵志成和那个‘维修工阿斌’的社会关系网,哪怕是最边缘的联系。查他们的通讯记录(如果能找到)、消费记录、车辆信息。还有,那个发帖的‘幽灵走廊’传说,最早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在哪些平台出现过?最初的内容是什么?谁发布的?这可能是更早的犯罪者,或者其‘灵感来源’。”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陈默独自留在会议室,面对满白板的线索和问号。窗外,天色又阴了下来,乌云低垂,预示着另一场暴雨。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车流和人群。这座城市看起来如此正常,繁华有序。但在它的某些褶皱里,在那些光鲜建筑的水泥筋骨之间,却可能藏着吞噬生命的黑暗巢穴。犯罪者如同潜藏在地下的工蚁,用数年时间默默构建着罪恶的迷宫,而受害者,则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无声无息地消失。
完美的盲点。它不仅在物理空间,也在时间的长河里,在信息的洪流中,在人们麻痹的日常感知下。
陈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清醒。
苏瑾的耳堵出现了。这是七年来,第一个确凿的、证明她曾遭受非法拘禁的证据。这给了他希望,也带来了更深沉的恐惧与愤怒。
他拿起手机,调出苏瑾那张证件照。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清澈,眼神明亮,对未来充满憧憬。这张照片,他看了七年,每一次都痛彻心扉,却也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等着我,”他对着照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面对什么,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会让那个把你藏起来的人,付出代价。”
雨水开始敲打玻璃窗,噼啪作响,像是无数急切的叩问。
迷宫深处,暗影幢幢。但猎手已经拔出了他的剑,沿着血迹和丝线,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复眼之下、被精心构筑的黑暗。
对赵志成和“阿斌”的追查如同陷入泥沼,每一步都阻力重重。赵志成的银行账户在半个月前有一笔不大不小的现金取出记录,之后就再无声息,仿佛此人连同他的社会关系一起被橡皮擦抹去。“阿斌”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吴胖子在高压下终于松口,承认是有人通过中间人介绍,塞钱让他安排“阿斌”进商场做那次清洗,具体干什么他不知道,只说“阿斌”干活时挺“专业”,不多话。至于中间人,是个更飘忽的代号,线索到此彻底蒸发。
网络追踪同样受阻。“幽灵走廊”的传说如同具备自愈能力的病毒,在多个小众论坛和社交媒体的阴暗角落零散出现,内容大同小异,发布时间横跨数年,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新悦广场开业后不久。发帖id各异,跳板无数,ip遍布全球无关紧要的角落,显然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个团伙长期、有计划的散布。其核心内容始终围绕着三楼那条走廊的“异常”,暗示那里存在一个“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能感知的裂隙”,并逐步将这种“裂隙”与都市人的“孤独”、“好奇心”、“对日常的叛逆”等心理状态挂钩,形成一种扭曲的召唤。
技术部门对历年帖文的文本进行深度分析,试图勾勒发布者的“心理画像”:男性,年龄在35至50岁之间,大概率受过高等教育(工程、建筑或相关理科背景),有强烈的控制欲和表演欲,可能在实际生活中存在社交障碍或压抑感,将网络匿名身份和现实中的犯罪行为作为发泄和实现“掌控感”的途径。其对建筑结构、光学、心理学的描述,透露出非专业人士难以具备的精准和执念。
“像一个躲在屏幕和水泥后面的导演,精心布置舞台,然后挑选‘演员’,看着她们按照他写的剧本,走向他设计的结局。”网侦负责人这样总结,语气里带着厌恶。
陈默站在重新标注过的商场三维结构图前,目光沿着三楼走廊那条线上下游移。夹层的发现证实了囚禁点的存在,但如何将人从走廊“弄”进夹层,又如何从夹层转移出去,这两个关键环节依然模糊。
他再次审视那面异常墙体的雷达探测数据。那个细小空腔和金属信号……如果那不是门锁,会不会是某种……传动杆或连接部件的支点?墙体的活动部分,也许不是整面墙,而是某个精心设计的、可以像“翻板”或“滑片”一样动作的局部?
他叫来周工和小吴,还有支队里对机械结构最有研究的同事老钱。
“假设,”陈默用笔在结构图的墙体位置画了一个小方块,“这里存在一个活动部件,比如一块可以向内或向侧方旋转、平移的墙板,大小刚好容一个人快速通过。它的驱动装置可能很简单,比如一个电动推杆或者气动装置,隐藏在墙体内或者吊顶上方。触发方式,可能是遥控,也可能是感应式——比如,当目标走到特定位置,遮挡了某个隐藏的光电传感器,或者踩中了某块有压力感应的地砖。”
老钱摸着下巴:“技术上完全可行,甚至不算复杂。关键在伪装和静音。墙面涂料的纹理、颜色必须和周围完全一致,接缝要处理得肉眼难辨。驱动装置要足够安静,动作要快。而且,开启后形成的通道另一侧,必须有接应,或者有缓冲空间,否则人撞上去或者跌进去,会留下明显痕迹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