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层就是缓冲空间。”虞倩指着通风管道后方的位置，“人可能被快速拉入或推入那个活动墙板后的空隙，然后墙板立刻关闭。夹层就在旁边，通过一个很小的、可能也是隐蔽的开口连接。”
“那个维修工画像里的人，走路姿势异常，”陈默沉吟道，“如果是他负责在墙后接应，或者在夹层里控制受害者，那么他需要经常弯腰、蜷缩在狭窄空间活动，长期下来，可能导致身体姿态异常，比如轻微的脊柱侧弯或跛行。”
“但还有个问题，”老李插话，“就算人进了夹层，之后怎么运走？夹层通通风管道，管道太小。难道一直藏在那里？商场每天有人，风险太大。”
“也许有我们还没发现的、从夹层通往其他地方的出口。”陈默的手指在结构图上，沿着夹层可能延伸的方向滑动。夹层位于三楼走廊墙体与商铺后仓之间的结构空隙，理论上，它可以沿着这个空隙，向上下楼层延伸，或者横向连接到其他类似的空隙。“申请使用更精密的建筑结构扫描仪，对三楼及相邻的二楼、四楼的对应区域进行穿透扫描，重点寻找非承重的空心区域、异常的管线走向、以及温度湿度异常点。”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痕检科打来的。
“陈队，夹层里那些不同颜色纤维的分析有初步结果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激动，“除了常见的化纤（可能来自犯罪者或受害者的衣物），我们发现了少量非常特殊的纤维——一种高强度的、带有反光涂层的尼龙丝，通常用于高级户外装备或者……某些特种作业绳索。更关键的是，在其中一种深蓝色纤维上，我们提取到了微量的海藻酸盐成分和一种特定的防腐剂残留！”
“海藻酸盐？防腐剂？”陈默心头一跳。
“是的，这种组合……常见于某些医疗敷料，或者……殡葬行业使用的尸体临时保存和处理材料中。”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殡葬。尸体。
这个词像一块冰，砸进每个人的心里。苏瑾的耳堵，夹层中可能用于捆绑的绳索，现在又出现了可能与尸体处理相关的纤维……
林薇还活着吗？苏瑾……她是否早已遭遇不测？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能确定纤维的来源吗？具体是哪种产品？”
“正在比对数据库，但这类材料应用范围说窄不窄，说宽不宽。需要时间。”
“加紧。”陈默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案件的恐怖程度，正在不断升级，从绑架、囚禁，滑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渊——谋杀，甚至可能是有特定处理方式的连环谋杀。
“立刻调查本市及周边地区的殡仪馆、火葬场、医学院、医疗废弃物处理公司，以及可能接触到这类特殊材料的人员，特别是与建筑、装修、物业管理行业有交叉的人！”老李嘶哑着声音下令。
新的排查方向立刻展开，但范围巨大，如同大海捞针。
陈默走到窗边，外面又开始下雨，雨点密集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城市的轮廓。他的脑海中，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一些画面：那个狭窄肮脏的夹层，一根特殊的绳索，一些沾有可疑物质的纤维……犯罪者将受害者囚禁后，是否进行了某种“处理”？然后利用其对商场结构的熟悉，以及可能的特殊身份或渠道，将“处理”后的受害者悄无声息地运出，甚至……就地“处置”？
“建筑结构……”他喃喃自语。新悦广场如此庞大，内部管道纵横，设备间、检修井、通风竖井、废弃的施工预留空间……如果一个熟悉这一切的人，想要藏匿或转移什么，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尤其是，如果这个人拥有某种合法的身份或权限，可以自由出入这些区域而不引起怀疑。
物业人员？工程维修人员？外包的特定服务商（如殡葬相关）？
“查新悦广场所有长期合作的外包服务商名单，特别是涉及清洁（尤其是特殊清洁）、废弃物处理、设备维护、夜间安保的。”陈默转身，“还有，商场内部有没有常年空置、或者用途存疑的商铺、房间、仓库？哪怕是物业登记册上明确有用途的，也要实地核对！”
他隐约感觉到，那个“完美的盲点”，不仅仅是一个物理上的机关或夹层，更可能是一个系统性的、利用商场日常运营管理漏洞和人性心理弱点的犯罪流程。犯罪者如同寄生在商场躯体里的一条毒虫，不仅构造了巢穴，还可能打通了输送“养分”和排泄“废物”的隐秘通道。
调查在极度压抑和紧迫的气氛中继续。对商场更彻底的结构扫描需要协调设备和时间。对外包服务商和内部可疑空间的排查铺开。对赵志成和“阿斌”的追捕升级为全国协查。网络监控持续进行，试图捕捉那个“幽灵发帖人”新的动向。
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出现了。
负责排查商场空置房间的民警报告，在四楼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有一间大约十平米的房间，物业登记为“弱电设备备用间”，长期锁闭。但民警在检查时发现，门锁有近期被非正常开启的痕迹（锁芯有细微擦痕），而且门框底部的灰尘有被踩踏拖拽的迹象。更可疑的是，房间内虽然堆放着一些陈旧的无用设备和杂物，但在角落一块松动的地板革下面，发现了一小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疑似血迹，已取样送检。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通风百叶窗，通向大楼的通风管道系统。
四楼，就在三楼那条走廊的正上方。
陈默和老李、虞倩立刻赶到。房间弥漫着灰尘和霉味。血迹的位置很隐蔽，量也不大，像是滴落或擦拭残留。通风百叶窗的螺丝有拧动过的痕迹。
“这个通风管道，和楼下夹层所在的管道系统，是相连的吗？”陈默问随行的物业工程人员。
工程人员查看图纸后，点头：“属于同一个主干系统的不同分支，理论上，从这个房间的通风口，可以通往大楼的很多区域，包括……三楼的部分管道。但管道内有防火阀和格栅，正常情况无法通行。”
正常情况无法通行。但如果是熟悉管道布局，并且可能提前做过手脚的人呢？
陈默看着那片污渍，又看了看通风口。如果这里是另一个“节点”呢？用于更长期的囚禁？或者……进行某些不为人知的“操作”？
“全面勘查这个房间，提取所有可能痕迹。特别是通风管道内部。”他下令。
傍晚，血迹的初步检测结果出来，是人血。dna比对需要时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血迹都足以让所有人的神经绷到极限。
技术科对三楼走廊异常墙体的应力微变化检测也有了初步结果：在墙面特定几个点施加微小压力时，墙体内部的应力传递模式出现异常，显示其后部可能存在非刚性的连接或空腔支撑结构。这进一步支持了“活动墙体”的假设。
同时，对商场外包服务商的排查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陈默的注意：“静安礼仪服务公司”。这家公司并不直接服务于新悦广场，但其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在过去半年内，有多次夜间进入商场地下卸货区的记录，登记理由是“为商场内某高端品牌店铺提供特殊物品运输服务”。经查，那家品牌店铺确实偶尔需要运输一些贵重展示道具或客户定制商品，但频率和时间点有些对不上。更关键的是，“静安礼仪”的主要业务范畴中，包括“特殊物品处理”和“场地净化”，这与之前发现的特殊纤维所指向的行业隐隐相关。
“查这家公司！查这辆车的所有进出记录、行车轨迹，特别是每次进入商场后的具体停放位置、时长！查公司负责人、司机、所有员工背景！”陈默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条极其重要的“输送”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