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她操作:“值得冒险吗?”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虞倩说,“李维民铁盒里的证据是纸质的,需要数字化和传播。网络是唯一能突破封锁的渠道。但我们需要帮助。”
她调出一份名单:“这几个是可信赖的技术人员,小王私下联系的。但他们现在可能也被监视了。”
名单上有三个名字:阿杰、蜘蛛、哨兵。都是黑客圈或信息安全领域的人,曾因揭露企业丑闻或政府监控而闻名。
“怎么联系他们而不暴露?”
虞倩想了想:“深网有匿名留言板系统,用一次性密码和死信箱。但需要时间建立联系。”
就在这时,干扰器突然发出警报——有信号突破屏蔽。
“有人接近,”陈默立即拔枪,“走!”
他们从地下室另一端的小门撤离,穿过废墟,躲进一栋更深的厂房。远处,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他们刚才的位置。
“巡逻队?还是林建国的人?”虞倩低声问。
“不确定,”陈默观察着,“三个人,看起来训练有素。不是普通警察。”
那三个人在废墟间搜索,手持热成像仪。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三人分成两路,包抄过来。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陈默意识到,“有人泄露了位置。”
可能性太多:老李?小王?或者他们的通讯被截获。但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
陈默示意虞倩跟上,他们沿着锈蚀的管道爬上二楼,通过连接两栋建筑的空中走廊撤离。但走廊中部已经坍塌,只剩一根钢梁。
“我先过,”陈默测试钢梁的稳固性,“然后接应你。”
他小心地走过钢梁,到达另一端。就在这时,追兵发现了他们,子弹击中钢梁,火花四溅。
“快!”陈默喊道。
虞倩深吸一口气,开始过钢梁。她的平衡能力很好,但在距离另一端两米处,一颗子弹击中她脚下的钢梁连接处,结构开始松动。
陈默抓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过来。下一秒,钢梁从中间断裂,坠入深渊。
追兵被阻隔在对面的建筑,但他们在寻找其他路径。
“这边!”陈默拉着虞倩跑下楼梯,进入地下管网系统。这里是工厂区的排水和维修通道,错综复杂如迷宫。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只有手电筒微弱的光。虞倩突然停下,指着墙上一个几乎褪色的标志:“看。”
标志上写着:“7号实验区 - 授权人员进入”。下面有一个熟悉的符号:一个十字架托着一颗心——新生互助会的标志。
“这是他们早期的一个据点,”陈默意识到,“可能已经废弃,但...”
“但可能留有线索,”虞倩接话,“或者设备。”
他们沿着标志指示的方向前进,来到一扇厚重的防爆门前。门锁已经锈死,但旁边有个通风管道入口。
管道狭小,勉强能容一人爬行。陈默在前,虞倩在后,爬行了约五十米,进入一个更大的空间。
应急灯自动亮起,照亮了一个小型实验室。虽然布满灰尘,但设备基本完好:电脑、服务器、实验台,甚至还有一个观察室,单向玻璃后是简易的咨询室布置。
“这是第一代‘新生计划’的现场,”虞倩查看桌上的日志,“日期...十五年前。那时江海可能还没参与。”
陈默检查服务器,发现还有微弱的电源。“备用发电机还在工作,不可思议。”
他启动一台看起来最新的电脑,系统需要密码。虞倩尝试了几个常见的密码组合,都不对。
“试一下‘观察者’的缩写,”陈默建议。
“g c z”不对。“observe”不对。
虞倩突然想到什么:“数据备份节点的密钥是什么?”
“是一串256位的加密哈希值,但...”
“不,它的结构,”虞倩快速思考,“小王说过,密钥基于一个短语生成,那个短语是...”
她闭上眼睛回忆:“‘真相不灭于火,只死于沉默’。”
她输入拼音首字母:“z x b m y h , z s y c m”。
密码正确。系统启动。
电脑里存储着早期实验的全部数据,比李维民收集的更加原始和赤裸。视频记录显示,十五年前,王牧就在这里进行第一批“自愿净化引导”实验。
受害者包括重度抑郁症患者、绝症病人、以及对生活绝望的边缘人。视频中,王牧用温和但坚定的语气,引导他们相信“自我清除是最高形式的自我掌控和尊严”。
更可怕的是,一份名为“社会接受度实验”的子文件夹里,记录了如何通过媒体文章、影视作品、公共讨论,逐渐让“尊严死亡”和“自愿退出”的概念进入主流话语。
“他们在进行社会工程,”虞倩颤抖着说,“不仅是引导个体自杀,而是在改造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让清除‘负担’变得可接受甚至值得赞扬。”
一份进度报告写道:“经过五年潜移默化,公众对‘安乐死’的接受度从18%提升至47%。下一步:将概念扩展至‘心理健康原因的自愿退出’,测试社会反应。”
日期是八年前。
“他们成功了,”陈默感到一阵寒意,“现在确实有越来越多人讨论‘心理健康安乐死’...”
突然,电脑屏幕闪烁,弹出一个对话框:“检测到未授权访问。安全协议启动。数据将在60秒后销毁。59...58...”
“快拷贝!”陈默立即插入移动硬盘。
但系统锁定了所有输出端口。虞倩尝试破解,但时间不够。
“40...39...”
“切断电源!”陈默找到主电源开关,拉下闸门。所有设备瞬间断电,应急灯亮起。
“数据...”虞倩检查硬盘,只拷贝了不到10%的文件。
“但服务器可能还有数据,”陈默看向房间角落的机柜,“物理硬盘可以拆下来读取。”
他们打开机柜,里面有六块老式硬盘。但就在这时,入口方向传来声音——追兵找到了这里。
“来不及了,”陈默抓起两块硬盘,“走!”
他们从实验室另一端的小门撤离,进入另一个通道系统。这次通道更狭窄,只能弯腰前行。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在身后回响。陈默和虞倩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梭,左转右拐,试图甩掉追踪。
突然,虞倩停下:“等等,这是单行道。”
前方只有一条路,但声音从前面和后面同时传来。他们被包围了。
陈默环顾四周,发现头顶有一个检修口。他托起虞倩,她推开盖板,爬了上去。陈默随后跟上,然后将盖板复原。
上面的空间是一个设备夹层,布满管道和电线,但足够隐藏。他们屏住呼吸,听着下方追兵经过。
“分头搜!他们不可能跑远!”一个男人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远去。陈默和虞倩在黑暗中等待了十分钟,确认安全后才小声交谈。
“我们现在是真正的逃犯了,”虞倩苦笑,“没有支援,没有身份,只有两个硬盘和一堆问号。”
“但我们在系统之外,”陈默说,“这是优势。他们习惯用规则和权限压制,但在这里,规则不存在。”
虞倩点头:“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分析硬盘数据。但哪里安全?旅馆需要身份证,朋友可能被监视...”
陈默想了想:“我有一个地方。我父亲留下的旧公寓,在城郊。他去世后我一直没卖,也没人知道我们家的关系。”
“不会被监视吗?”
“房产登记在我母亲名下,我父亲用假名购买,”陈默说,“连警局系统里都没有记录。理论上绝对安全。”
他们在设备夹层里待到天亮,然后小心地离开工厂区,搭乘公交和步行,辗转前往城郊。
旧公寓位于一栋八十年代的老楼里,没有电梯,邻居多是老年人,对陌生人不感兴趣。陈默用藏在门框上的钥匙打开门,屋内满是灰尘,但基本设施完好。
他们清理出一个工作空间,连接硬盘到笔记本电脑。老式硬盘的读取很慢,但数据逐渐显现。
两个硬盘中,一个存储着实验记录,另一个...是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
通讯记录显示,王牧、林建国和几个核心赞助人有一个加密聊天群,持续了十年。在最近的对话中,林建国写道:
“陈默和虞倩已成为不可控变量。建议启动‘最终净化协议’。伪装成拒捕被击毙或意外死亡。”
王牧回复:“同意。但建议先收集对抗性反应数据。他们的挣扎可能揭示系统薄弱点。”
张维(智心科技ceo):“数据已收集足够。风险大于收益。清除。”
对话在一个月前。之后就是周文华被狙击、李文中毒、以及对他们两人的陷害。
“他们从一个月前就在计划除掉我们,”虞倩说,“只是我们行动更快。”
资金流向记录更惊人:不仅包括赞助人向“新生计划”的捐款,还包括向政府官员、媒体人、学者的“咨询费”和“研究资助”,显然是为了换取政策支持、舆论引导和学术背书。
名单上有十七个名字,包括三名现任政府官员、五名媒体高管、六名大学教授,甚至还有两位知名的心理健康倡导者。
“这些人公开呼吁关注心理健康,背地里却在推动‘自愿清除’理念,”虞倩感到恶心,“他们把倡导变成了筛选工具。”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名为“清源2.0”的子文件夹,里面是第四代计划的升级版: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自动化识别“情绪低效个体”,并通过个性化内容推送、社交影响、甚至药物递送,实现“规模化情绪优化”。
计划进度显示,已经在三个社区进行了小规模测试,“引导成功率”达到68%。
“他们已经从手动引导转向自动化系统,”陈默意识到,“王牧、江海这样的‘引导者’将被算法取代。规模可以无限扩大。”
“而且更难追查,”虞倩补充,“没有具体的凶手,只有‘系统推荐’和‘个人选择’的结合。”
他们需要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但之前的尝试已经证明,常规渠道已被控制。
“我们需要一个他们无法删除的平台,”陈默思索,“或者一个他们不敢删除的时刻。”
虞倩突然想到什么:“国际媒体。林建国能控制国内媒体,但无法完全控制国外。如果我们能把证据交给有影响力的国际媒体...”
“风险很大,可能被定性为‘勾结外部势力’,”陈默说,“但确实可能突破封锁。”
“还有另一个方法,”虞倩调出一份文件,“下个月,世界心理健康大会在本市召开。林建国是主办方之一,他会在开幕式上做主旨演讲。届时会有大量国内外媒体在场。”
“你想在那个时候公开?”
“如果在那个时候,通过技术手段,将证据直接投放到会场大屏幕,同时发送给所有与会记者...”虞倩的眼睛亮起来,“他们无法当场删除,无法完全控制传播。而且国际关注会给本地调查带来压力。”
陈默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需要精确的时间控制、技术能力和现场配合。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被通缉。”
“我们不需要亲自到场,”虞倩说,“只需要一个可靠的现场内应,和一套自动化投放系统。”
她开始设计计划:“大会的av系统肯定有网络接口。如果我们能提前植入恶意软件,在指定时间触发,就可以远程控制。内应只需要确保软件被安装。”
“内应人选?”
虞倩调出大会工作人员名单,快速浏览:“这个人,刘静,技术协调员。小王以前提过她,说她曾因拒绝伪造数据被公司开除,有原则。”
“怎么联系和说服她?”
“通过她的前同事,也是小王的朋友,”虞倩已经开始操作,“用深网建立加密通信链,但需要时间建立信任。”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隐藏在旧公寓里,一边分析硬盘数据,一边策划大会行动。虞倩通过多层加密网络与刘静建立了联系,最初只是试探性询问大会技术细节,逐渐建立信任。
刘静起初很警惕,但在虞倩出示部分证据后,她震惊地表示愿意帮忙。
“我妹妹有抑郁症,差点自杀,”她在加密聊天中说,“如果真有这样的系统在运作,我必须阻止它。”
与此同时,陈默准备物理证据的展示材料:精简但有力的ppt、视频剪辑、关键文件扫描件。他们计划在大会第一天下午,林建国演讲进行到一半时触发。
但就在大会前三天,意外发生了。
刘静突然失联。约定的通信时间她没有上线,手机也无法接通。
“出事了,”虞倩感到不安,“可能被发现了,或者...”
“或者她改变了主意,”陈默说,“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