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是林峰的消息:“陈队,王明远的引渡程序完成了,下周抵达。他想见你和虞教授一面,说有重要的话要说。”
王明远,五年前逃脱的前官员,三年前在乌拉圭被捕,经过漫长的法律程序,终于要被引渡回国受审。
“要见吗?”虞倩问。
陈默思考片刻:“见。不是为他,是为所有受害者。他代表那个系统最后的声音,我们需要听到那声音如何为自己辩护,然后我们才能说,我们真正理解了那段历史。”
一周后,市看守所的会面室里,王明远坐在铁窗后,比五年前苍老了十岁,但眼神依然锐利。
“谢谢你们来,”他的声音沙哑,“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要求什么。”
“你想说什么?”陈默平静地问。
王明远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件事可能改变你们对一切的理解。”他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清源行动’和‘新生计划’...不是原创的。它们是一个更大国际网络的一部分,我们只是节点。”
虞倩和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并不完全意外,但亲耳听到仍然震撼。
“国际网络?”虞倩问。
“一个松散但持久的联盟,跨越国界,跨越意识形态,”王明远说,“共同的信念是:人类社会需要通过‘优化’来解决资源、环境和心理健康的危机。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方法:有的是公开的政策,有的是隐蔽的项目。我们是...中间的实验场。”
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从铁窗缝隙递出:“这是我能记住的一些名字和联系。不多,但足以开始调查。”
陈默接过纸条,上面是十几个名字和组织,分布在三个大洲。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们?”虞倩直视他的眼睛。
王明远苦笑:“因为我快死了。医生诊断,晚期肺癌,最多还有六个月。在死亡面前,我终于敢面对一些...真相。”他咳嗽了几声,“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在做必要但不受欢迎的工作。但如果同样的方法被用在我孙子身上...如果他被系统判定为‘情绪低效’...”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确。抽象的理念在面对具体的所爱之人时,破碎了。
“你后悔吗?”虞倩问。
长时间的沉默后,王明远回答:“后悔太晚醒悟。但不后悔追求一个更好的社会——只是我错误地定义了‘更好’。我以为效率、秩序、理性是最高价值。现在我明白了,慈悲、包容、对每个生命的尊重才是。”
会面时间结束前,王明远最后说:“请记住,你们对抗的不是几个人,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种思维方式。那种认为生命可以量化、人可以优化、痛苦可以消除的思维方式。只要这种思维方式存在,类似的计划就会以新形式出现。你们的工作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离开看守所,春日阳光刺眼。陈默看着手中的纸条,感到的不是胜利,而是责任的重置。
“国际网络...”虞倩轻声说,“这意味着我们五年的工作只是一个开始。”
“但我们已经建立了基础,”陈默说,“我们有经验,有方法,有盟友。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故事——那些幸存者的故事,那些重建的故事,那些证明了生命韧性的故事。”
他收起纸条:“我们先处理国内的善后,确保监督机制真正有效。然后,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把这当作新的起点。”
虞倩点头,然后突然握住他的手:“无论多么漫长,无论需要对抗多么大的系统,我们不再孤独了。我们有彼此,有那些烛光中的人们,有无数相信每个生命都值得的人。”
“还有即将到来的新生命,”陈默微笑,抚摸她微隆的腹部,“他或她将出生在一个我们知道真相、并决心做得更好的世界。”
两个月后,初夏的夜晚。
社区中心的天台上,一场小型的庆祝会正在举行。虞倩抱着刚满月的儿子陈望,身边围着朋友、同事、幸存者、支持者。小小的陈望在母亲怀里安睡,完全不知道自己出生的世界曾经多么黑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能安全地出生和成长而奋斗过。
陈小雨举杯:“为了陈望,为了所有新生命,为了我们共同创造的——一个更懂得珍视生命的世界。”
“为了新生之光!”众人呼应。
夜空晴朗,繁星点点。陈默抬头,想起五年前在废弃观星台的绝望夜晚,与今夜形成鲜明对比。
虞倩走到他身边,怀里的婴儿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她轻声说,“梦着什么美好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