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之痕:德国车长的二战回忆录

第131章 沉默的代价

她指向远处仍在冒烟的方向:“那里。现在……没有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安慰?承诺?在这片被战争彻底改变的土地上,任何语言都显得空洞。

男孩喝完水,老妇人把水壶还给我,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着孙子回到平民队伍中。

“你不该那样做。”威廉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低声说。

“我知道。”

“如果每个平民都来要水——”

“我知道,威廉。”我打断他,语气中的烦躁让自己都感到意外。

威廉沉默片刻,然后说:“还记得法国吗?那些民众看我们的眼神。”

我记得。1940年,法国投降后,我们驻扎在巴黎郊外。那时民众的眼神里混合着恐惧、憎恨,但也有一种认命,甚至偶尔会有好奇。但在这里,在俄罗斯,我看到的是一种更原始、更彻底的破碎。仿佛战争不仅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也摧毁了他们对世界最基本的理解。

下午三点左右,一辆补给卡车抵达。我们领取了燃料、弹药和少量口粮。发放补给的军士一边登记一边抱怨:“这些该死的道路,每次运输都要坏掉至少一辆车。”

“战俘营有足够的补给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军士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战俘?他们有规定配给。至于够不够……”他耸耸肩,“这不归我管,少尉。我只是个送物资的。”

他离开后,我们开始补充燃油。埃里希在搬运炮弹时突然说:“那个老妇人,她的孙子……他让我想起我弟弟。”

我们都没接话。埃里希来自慕尼黑,有个十三岁的弟弟,他偶尔会提起,总是带着兄长特有的骄傲和无奈。

“我在想,”埃里希继续说,声音很轻,“如果我们输了,如果有人这样对待我的家人……”

“我们不会输。”弗兰茨坚定地说,但听起来更像在说服自己。

威廉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们都没说话,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共同的认知:在这里,在这片远离德国的土地上,我们既是征服者,也是入侵者。这个事实在训练手册中从未提及。

四点钟,我们按命令出发。坦克在泥泞道路上缓慢行进,绕过弹坑和被摧毁的车辆。不时能看到路旁倒毙的马匹尸体,以及更令人不安的——来不及掩埋的士兵遗体,德军和苏军的都有。

“十二点方向,村庄。”威廉在驾驶舱内报告。

我举起望远镜。那是一个小村庄,看起来未受严重破坏。但当我们的坦克接近时,我发现村口聚集着人群。德军士兵正在指挥平民上车——几辆简陋的卡车,还有马拉的板车。

“停车。”我命令。

“罗蕾莱”在村庄边缘停下。我爬出坦克,走向一名正在指挥的中士。

“这里怎么回事?”

中士敬礼:“疏散命令,少尉。前线可能变动,这个区域需要清空。”

我看向那些平民。他们默默地爬上车辆,脸上是麻木的顺从。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抱着婴儿,身旁跟着两个稍大的孩子。她的丈夫呢?也许在红军服役,也许已经死去,也许正从我们面前走过,是那些沉默战俘中的一个。

“他们会去哪里?”

“临时安置点,然后……我不知道,少尉。我只是执行命令。”

我回到坦克,命令继续前进。离开村庄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卡车已经启动,扬起尘土。那些面孔在尘雾中逐渐模糊,直至消失。

夜幕降临时,我们在指定坐标建立了防御阵地。三辆坦克呈三角形部署,中间升起一小堆篝火——违反灯火管制规定,但今晚没人计较。

我们围坐在火堆旁,加热罐头食物。火光在我们脸上跳动,投下摇曳的阴影。

“今天那些战俘,”埃里希终于打破了沉默,“他们会怎样?”

保罗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食物。弗兰茨盯着火焰,一言不发。

威廉缓缓说道:“战争就是这样,小子。你抓住了敌人,就得处理他们。”

“但那些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敌人。他们看起来就像……人。”埃里希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痛苦的真诚。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有天赋的年轻炮手,他在战场上果断冷静,却在战场之外困惑不安。这是成长的裂痕,是每个士兵都必须跨越的门槛——学会区分战斗的残酷与胜利的代价。

“埃里希,”我开口,选择着词语,“战争中,最难的不是面对敌人的炮火,而是面对战争本身的真相。我们今天看到的,就是这个真相的一部分。”

“但这是对的吗?”他直接问,眼睛在火光中闪烁。

火堆旁一片寂静。只有木柴噼啪作响。

“对错在这里不重要。”威廉的声音低沉,“重要的是生存,是完成任务,是带你的兄弟回家。其他的……等战争结束再去想。”

“如果到那时我们已经忘了怎么想呢?”保罗突然说,他很少参与这种讨论。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远处传来隐约的炮声,提醒着我们战争仍在继续。明天,我们将继续前进,深入俄罗斯腹地。今天看到的景象会被新的战斗、新的任务覆盖,但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沉淀下来,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成为我们必须背负的重量。

“休息吧,”我最后说,“明天可能还有战斗。威廉第一班岗,保罗第二班,我第三班。”

队员们默默点头,各自回到岗位或休息处。我独自坐在火堆旁,看着火焰逐渐变小。

远处,东方地平线上,一道探照灯光柱划过夜空,短暂照亮云层,然后消失。某个地方仍在战斗,某个地方的人们仍在死亡或杀戮。而我们,在这片暂时的宁静中,喘息,思考,试图理解我们正在参与的这一切。

我拿出笔记本——一本皮质封面已经开始磨损的小本子,借着最后一点火光写下:

“1941年9月4日,斯摩棱斯克以东。胜利的味道是尘土、硝烟和沉默。我们前进,我们征服,我们与自己的影子作战。今天看到的那些面孔,那些眼睛,将伴随我很久很久。战争不仅改变地图,也改变那些绘制地图的人。”

合上笔记本时,我注意到埃里希还没睡。他坐在坦克旁,仰头看着星空。我想说些什么,安慰或指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路,每个士兵都必须自己走完。

夜空清澈,繁星如织。在这片古老而苦难的土地上,星辰冷漠地注视着一切:胜利与失败,生存与死亡,以及那些在两者之间挣扎的灵魂。

明天,我们将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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