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之痕:德国车长的二战回忆录

第154章 冻土上的机械师之舞

“你需要包扎。”弗兰茨说。

“没时间,”威廉用嘴吸了吸伤口,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继续。”

十一点,履带修复完成。但主动轮齿的问题更复杂。崩缺的齿牙需要焊接,而他们没有任何焊接设备。

威廉做出了另一个创新性决定。“用冷焊法。”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一些灰色粉末和一小瓶液体——这是工兵用的应急修补材料,用于临时修复油管或密封裂缝,从未被设计用于修复坦克主动轮。

“需要清洁表面,完全干燥。”威廉指挥。

弗兰茨用钢丝刷仔细清理崩缺部位,埃里希用喷灯小心烘烤——距离必须精确,既要蒸发水分,又不能过热改变金属性质。

粉末和液体混合后形成稠厚的糊状物。威廉用手指——已经冻得几乎失去触觉——小心地将材料填入缺口,塑造成齿牙形状。

“这能行吗?”埃里希怀疑。

“能坚持几个小时,”威廉说,“足够我们开到下一个维修点,找到真正的焊接设备。”

“如果不行呢?”

“那履带会再次脱落,我们在战斗中成为固定靶。”威廉平静地说,“所以希望它行。”

十二点三十分,进行到第三步:炮塔旋转机构。昨夜爆炸的冲击可能损坏了齿轮或液压系统。

威廉进入炮塔内部。空间狭小,他几乎蜷缩成一团。埃里希从炮手位配合,转动炮塔测试。

“有异响,”埃里希报告,“每次转到九十度位置都有金属摩擦声。”

威廉用听诊器——实际上是截短了一段的橡胶管——贴在传动箱外壳上,另一端贴在耳朵上。“轴承损坏。可能有一颗滚珠破裂。”

这是坏消息。炮塔轴承不是野战维修项目,通常需要后送工厂级维修。

“能临时处理吗?”卡尔问,他已经从营部返回。

威廉思考了很久。“可以尝试用高粘度润滑脂填充,减少摩擦和噪音。但这是临时措施,轴承最终会完全卡死。”

“能坚持多久?”

“取决于使用强度。如果避免频繁转动……也许两天。”

卡尔点点头,表情凝重。“那就做。两天后我们可能已经……”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两天后,他们可能已经占领莫斯科,也可能已经全军覆没,或者——最可能的情况——仍然在这里,在这个该死的郊区,继续维修,继续战斗。

威廉开始工作。他需要拆开部分传动箱外壳,这在小空间内极其困难。工具不断滑脱,有一次螺丝刀差点刺入他的大腿。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立即在眉毛上结成冰珠。

下午两点,修复工作基本完成。威廉从坦克底部爬出时,整个人已经冻得几乎无法站立。弗兰茨扶住他,带他到火堆边。火已经快要熄灭,只剩下余烬。

“启动测试,”威廉说,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嘶哑。

所有人各就各位。威廉爬进驾驶舱,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按钮。

启动马达呻吟着,引擎咳嗽了两声,然后——奇迹般地——稳定运转起来。排气管喷出白色烟雾,在严寒空气中久久不散。

炮塔测试:转动缓慢但有响应,异响依然存在但减轻了。履带测试:前进、后退、转向,基本正常。

“修好了,”威廉说,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近似微笑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周围皱起细纹。

但胜利是短暂的。就在他们准备休息时,修理厂外传来了引擎声。不是坦克,而是摩托车。

通讯兵跳下车,递上一份命令。卡尔阅读后,脸色变得严峻。

“命令变更,”他对车组说,“原定明天早上的推进提前到今天下午四点。苏军正在组织大规模反攻,我们需要在他们完成集结前夺取前方铁路枢纽。”

威廉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四十七分。他们有一个小时十三分钟准备。

没有抱怨,没有抗议。每个人只是默默开始最后的准备:检查弹药,加注燃料——只有正常量的三分之一,测试通讯设备,吞下冰冷的食物。

威廉最后绕着坦克走了一圈,手指轻触每一处修复部位,仿佛在与钢铁对话。然后他爬进驾驶舱,调整后视镜,检查仪表。

“还记得我在修理厂时教汉斯的话吗?”他突然说,声音不大,但通过车内通话器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哪句?”埃里希问。

“‘慢就是稳,稳就是快’,”威廉回答,“今天下午,我们可能会需要很快。但记住:真正的快不是匆忙,而是没有多余动作。每一秒都要精确,每一个决定都要果断。”

他启动引擎,声音在修理厂内回荡。

“好了,先生们,”卡尔的声音响起,恢复了车长的冷静和专业,“让我们再活一天。”

坦克缓缓驶出修理厂,进入莫斯科郊区的下午阳光——苍白,冰冷,毫无暖意。在他们身后,修理厂的火堆终于熄灭,只剩灰烬。在他们前方,是未知的战斗,未完成的推进,和那座永远似乎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城市。

威廉的手握住操纵杆,稳定,坚定。在冻土上,在严寒中,在战争的巨大荒谬里,他将继续他的机械师之舞——用技术对抗混乱,用专业对抗绝望,用坚持对抗终结。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责任,他作为一个驾驶员,一个维修工,一个在俄罗斯冬天里试图让钢铁继续前进的人,所能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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