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带之痕:德国车长的二战回忆录

第215章 非人的战争

这是新的恐惧。那些倒下的惩戒营士兵,有些还没死,他们会在坦克经过时拉响怀里的炸药。我们见过这种事:昨天第二连的一辆三号坦克就这样被炸断了履带,然后被燃烧瓶淹没。

“莱茵女儿”急速倒车,履带碾过废墟。一声闷响——我们压到了什么。不是地雷,不是炸药,是人体。我能感觉到履带碾过的颠簸,那种令人作呕的、骨头和血肉被压碎的感觉透过车体传来。

“继续!不要停!”我吼道,但胃部在翻腾。

更多的惩戒营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不再只是从纺织厂方向,而是从我们以为已经清理过的建筑废墟里,从下水道口,从弹坑里。他们像地底钻出的亡灵,沉默而坚决。

三号突击炮被包围了。我看到至少三个惩戒营士兵爬上了它的车体,一个试图把炸药塞进观察窗缝隙,另一个用燃烧瓶砸炮塔后部。突击炮的机枪在近距离扫射,但那些士兵仿佛感觉不到子弹,直到倒下。

“去支援!”我命令。

“车长,我们也会被包围!”施耐德的声音几乎在尖叫。

“执行命令!”

“莱茵女儿”转向,冲向突击炮的位置。埃里希用高爆弹轰击突击炮周围的区域,爆炸暂时清出了一片空间。我们靠近时,我看到突击炮的舱盖打开了——车组成员试图用冲锋枪射击爬上坦克的敌人。

一个惩戒营士兵拉响了炸药。不是很大,但足够杀死车旁的所有人。烟雾散去后,突击炮的舱盖旁只剩下一片狼藉,车内的射击也停止了。

“他们完了。”威廉说,声音里有一种认命的平静。

我们还在射击,机枪枪管过热,冒着烟。弹药在迅速消耗。惩戒营士兵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而我们的步兵呢?周围的德军步兵在哪里?

我透过观察镜寻找,终于看到了。他们被压制在废墟后面,被惩戒营的自杀冲锋分割开了。步兵的轻武器对这些疯狂的人效果有限——除非爆头或击中中枢神经,否则他们即使中弹也会继续前进,爬行,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撤退,”我对着无线电说,声音自己都感到陌生,“全单位,撤退至第二防线。”

没有争论,没有质疑。通讯频道里只有简短的确认识别声,同样充满解脱和恐惧。

“莱茵女儿”在废墟间穿行,碾过瓦砾、尸体和冻结的血泊。埃里希不时向追来的惩戒营士兵发射炮弹,但每一次爆炸后,都有更多人出现。

当我们终于退到相对安全的第二防线——一栋混凝土结构的仓库建筑后面时,我让威廉停车,关掉发动机。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喘息声,粗重、颤抖的喘息。还有另一种声音——约阿希姆在低声啜泣。这个坚强的巴伐利亚小伙子,经历过法国战役、东线初期的胜利和斯大林格勒的消耗战,现在哭了。不是大哭,只是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没有人责备他。施耐德的手在颤抖,装填下一发炮弹时差点掉在地上。埃里希盯着炮镜,但我知道他什么都没在看,眼神空洞。威廉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发白。

而我,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坦克上方,看着下面这五个被战争摧毁的人。

惩戒营。用人类做炸弹。用生命做消耗品。

这不是战争,我模糊地想。战争有战术,有策略,有进退,有胜负。这...这是工业化的屠杀,只不过被屠杀的一方同时也是屠杀的工具。

“他们...”约阿希姆终于能说话了,声音破碎,“他们也是人,对吗?和我们一样的人?”

没有人回答。

因为答案是肯定的,而这正是最可怕的部分。那些不是怪物,不是野兽,是人。被命令、被威胁、被绝望驱使的人。而我们也只是人,被命令、被威胁、被绝望驱使的人。在这座城市的废墟里,人类正在系统性地消灭人类,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

“弹药消耗报告,”施耐德最终说,试图恢复某种正常,但声音不稳,“高爆弹剩余四发,穿甲弹六发,机枪子弹约五百发。”

“燃料?”我问,声音干涩。

“三分之一。最多还能支撑半天战斗。”

半天。然后在斯大林格勒,半天可以是一生。

我打开舱盖,寒冷的空气涌进来,冲淡了车内甜腻的死亡气息。外面,雪又开始下了。小片的雪花,稀疏地飘落,像是天空在犹豫是否要继续掩盖这地狱般的景象。

远处,惩戒营的冲锋似乎停止了,或者他们转移了目标。枪炮声还在继续,但不再是那种密集的、疯狂的自杀式攻击。也许他们死光了,我想。也许一个营的人就这么在半小时内化为雪地上的尸体和碎片。

仓库后面,德军步兵正在重新集结。我看到了梅耶下士,他的脸上又多了一道新伤,眼神呆滞。他朝我点点头,没有笑容,没有说话。没什么可说的。

我爬回车内,拉上舱盖。相对昏暗的光线中,车组成员的脸看起来像鬼魂。

“休息一小时,”我说,“检查武器,补充弹药如果可能,尽量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可能会接到新命令。”

他们机械地服从。约阿希姆爬出去取配给的罐头。施耐德检查无线电。埃里希清洁炮管。威廉检查发动机。

我坐在车长位置上,闭上眼睛,但眼皮后面仍然是那些景象:空洞的眼睛,燃烧的瓶子,炸成碎片的人体,履带下血肉模糊的触感。

惩戒营。

这个词语会在我的余生中回荡,我知道。就像奥托·舒尔茨在波兰倒下时的表情,就像保罗·霍夫曼在北非被子弹击中的瞬间,就像“罗蕾莱”在苏联游击队袭击中燃烧的火焰。

战争在改变,变得不再是人能理解的战争。而我们,困在这辆名为“莱茵女儿”的钢铁棺材里,正被这种改变慢慢碾碎——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灵魂中那些还相信战争有规则、有荣誉、有底线的部分。

雪轻轻落在坦克装甲上,像是试图安抚这头受伤的钢铁野兽。但在斯大林格勒,连雪都是谎言。它覆盖一切,净化一切,但什么都改变不了。

明天,还会有更多的惩戒营。后天也是。直到我们倒下,或者他们不再有人可以送来。

在这座非人的城市里,我们正在进行一场非人的战争。而最可怕的可能是,当我们最终习惯这种非人时,我们自己也将不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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