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然而,不等旁人反应,一直侍立在沈淑仪身侧、近来因“悉心照料”而颇得太后赞许“识大体”的陈贵仪,忽然一步上前,扬手便是一个清脆的耳光,狠狠掴在辛夷脸上!
“放肆!”陈贵仪柳眉倒竖,厉声呵斥,“你一个贱婢,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主子、碰触主子玉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辛夷被打得脸侧向一边,却立刻顺势跪伏于地,姿态卑微至极:“贵仪娘娘息怒!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见沈主子险些摔倒,一时情急,唯恐惊了胎气,这才僭越……求娘娘恕罪!”她语速极快,将“险些摔倒”、“惊了胎气”这几个字眼,重重地敲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宴会终在一种紧绷的、浮于表面的祥和气氛中散去。丝竹声歇,灯火渐阑,各宫妃嫔依序告退。苏韵瑾端坐在回锦绣宫的轿辇上,腰背挺得笔直,指尖却深深掐入掌心,那精心修剪的蔻丹几乎要嵌进肉里。方才宴席上强行压下的怒火,此刻在寂静的夜色反而如野火燎原,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看来,这是铁了心要冲着我来了。”辛夷脸上指印犹存,却神色平静,正用温热的鸡蛋轻轻滚着红肿处。
“娘娘息怒,今日……总算平安度过了。”辛夷声音低缓,带着一种事后的冷静分析,“若真让沈淑仪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您撞个满怀,无论有心无心,您都难逃干系。‘冲撞皇嗣’的罪名,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宫墙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森冷。“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她忽然极轻地叹了一声,这叹息里没有多少温度,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陈述。这深宫之中,多少阴谋借着孩子的名义滋生,最终吞噬的,却往往是孩子本身。
“若能平安降生,看看这世间,也是好的。”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有一丝荒谬的悲悯。
轻叹一声“看来,这个孩子……是留不住了。”
不是她容不下,而是有人绝不会容它留下。那位永远端庄贤德、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她布下这天罗地网,精心喂养沈淑仪的恐惧与野心,挑动陈贵仪那恰到好处的“忠心”,所为的,绝不仅仅是让她苏韵瑾当众难堪。皇后的最终目的,是要借沈淑仪的胎,彻底扳倒她这宠冠后宫的辰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