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叶云看得出来,自家弟弟这番话,明着是分析北疆局势、提议派将,暗里却是在为地上跪着的程三巡求一份离京书。
北疆固然苦寒险峻,战事凶险莫测,但正是武将效死用命、建立功勋之地,亦是最直接、最无可指摘的将功折罪、重获君王信任之所。
若能在此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辅佐安王稳住北疆,那么之前未曾寻得线索的失职,或许便可被这实实在在的军功所抵消。
南宫叶云心下喟叹,目光移向程三巡。
北疆……他确实曾在那里驻守多年,屡次击退狄人犯边,对那里的风沙雪原、对狄人的战法习性,甚至对边境那些错综复杂的部族关系,都了如指掌。
目前京中的留守将领们,他确实是个不二之选。
只是……帝王之心,深如渊海。既要用人,亦要御人。
完全的信任,在经历可能的瑕疵后,需要更严苛的考验来重新熔铸。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漫长。程三巡伏在地上,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凉的金砖上。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的搏动声,也能感受到御案后那道目光的审视。
逍遥王的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他听懂了其中的深意,却不敢有丝毫僭越的期盼,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等待最终的裁决。
南宫星銮也不再说话,他重新拿起怀仁悄悄示意小太监新奉上的一个洗净的朱柰,放在嘴边,却没咬,只是轻轻嗅着那清甜的果香,目光低垂,显得安静而乖巧。
终于,南宫叶云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威严,那沉甸甸的怒意似乎消散了许多,但帝王的威仪却更加凝实:“程卿。”
“微臣在。”程三巡心头一凛,几乎是从胸腔里挤出回应。
“逍遥王方才所言北疆局势,以及所提建议,你,听清了?”南宫叶云目光如炬,落在程三巡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官服,直抵内心。
“微臣……听清了。”程三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北疆军情,刻不容缓。安王初镇边陲,便逢此巨变,急需得力臂助,稳军心,筹防务,抗外侮。”
南宫叶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久在军旅,曾于北境驻守多年,熟知地理,通晓狄情,更历经大小战阵数十。过往之功,朕未曾忘;此次未得线索,朕虽有憾,却也不全怪你,对手狡猾,非战之罪。”
程三巡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北疆重地,不容再有任何差池。”南宫叶云语气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今日便予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是予你一个重披战甲、为国戍边的机会。”
程三巡猛然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那是一种濒临绝望后骤然见到生路的狂喜,更是一种重获信任、壮志将酬的激荡。他眼眶骤然发热,喉头哽咽,重重以头叩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陛下隆恩!微臣……微臣纵万死亦难报君恩之万一!此去北疆,定当肝脑涂地,竭尽驽钝,全力辅佐安王殿下,稳守边关,抵御外侮!若不能安定北疆,微臣愿提头来见!”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武人最质朴的忠诚与热血。
“起来吧。”南宫叶云声音淡淡,却似有千钧之力,“怀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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