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西街的夕阳将赵承泽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着那些欢天喜地离去的商户,赵承泽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意,就像是被这夕阳晒化了一般,一点点僵住,最后彻底垮了下来。
坏了。
西街的麻烦是解决了,郑霸王也凉透了,可摆在眼前的,还有一个比十个郑霸王加起来还要难搞一百倍的超级大麻烦——
算账。
不是算四海楼赚了多少银子,而是算他赵承泽,或者说“周寻因”,这几个月来在那位聪明绝顶的谢姑娘面前,究竟撒了多少谎,演了多少戏。
赵承泽背着手,在这四海楼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踱步,那双平日里运筹帷幄的眼睛此刻却满是慌乱。
该怎么解释?
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赵承泽立刻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这理由太扯了,微服私访跑到乐平县去体察一个县令千金?还一路尾随人家进京做生意?这不仅假,还像个变态。
说纯属巧合,缘分使然?“路过乐平县,恰好遇见你,恰好想做生意,恰好我也叫周寻因……”
赵承泽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这话说出来,连不带脑子的春草都不会信,更别提那个精得像鬼一样的谢清言了。
和盘托出,直接亮明穿越者的身份?“其实我是你上辈子的商业死对头,那个追了你二十年没追到的怨种周董?”
不行!绝对不行!赵承泽只觉得后背发凉。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让她上辈子烦不胜烦的死对头,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怕是要直接负分滚粗。搞不好她会觉得这是一种来自前世的“诅咒”,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直接深情告白,说我一见钟情?“我对姑娘一见倾心,为了接近姑娘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倒是实话,也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可问题是,配合上他现在的身份——权倾朝野的武王爷,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话本里那些强抢民女、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的台词?
赵承泽只觉得脑仁疼。
难办。
真是太难办了。这简直比当年在边境面对敌军的八门金锁阵还要难办。
就在他抓耳挠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先躲躲的时候,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赵承泽浑身一僵,立马站直了身体,努力摆出一副装忙的深沉模样。
“王爷。”
一道清冷又不失礼貌的声音响起。
谢清言慢步走了过来,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静:“这次西街争霸一事,多亏了您。我之所以敢用您这么大一个杀手锏,敢跟李侍郎硬碰硬,归根结底,底气还是来自于王爷您的抬爱和庇护。”
“王爷”这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赵承泽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别扭地皱了皱眉。
以前她喊“周当家”,虽然也是客套,但感觉亲近不少,可这一声“王爷”,就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把他推到了云端之上,高处不胜寒。
充满了距离感,疏离得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