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会儿,让我想想!”
不待刘凤玮追问,曹锟停住脚步,手指在胡子上不断的摩挲。
突然,他狠狠拍了记巴掌,连“先生”都不叫了,“老夏,真有你的,这地儿好,就福寿堂了!”
福寿堂,不是戏园子,是饭庄子。
就像津门的“八大成”,京城最顶级的饭庄子,是“八大堂”。
福寿堂,就是一“堂”。
福寿堂在前门的打磨厂,就靠着大栅栏,在那一块,福寿堂就是最靓的仔。
别的饭庄子顶天了就是一处大院子,福寿堂却是由好多个四合院串联而成,不是他们家掌柜,都不知道有多大。
福寿堂不但可以摆上百桌酒席,还有各色包间,更亮眼的是,它有个自己的戏园子。
福寿堂的戏园子不但中间有池座,两侧还有楼厢,比一般的戏园子还大三分。
更亮眼的是,它那超大的戏台,底下是用空水缸垫底,一声唱出来,嗡嗡儿地带着环绕立体声,那动静,比宫里的畅音阁都不差!
在那儿开堂会,绝对有排面。
夏寿田虽然是湖南人,但他自进士及第之后,几十年都在京城,对这类场所,那是了如指掌。
“咿咿呀呀……”
四人刚进后楼,就隐约听到里头有人吊嗓。
这帮伶人也是够拼的,刚刚落地不久,还不知道吃没吃饭,就生怕功夫落下了。
“停!”
袁凡紧走几步,赶到曹锟跟前,将他拦住,“大帅,要听响卜,不可让人发觉,这儿就可以了!”
刘凤玮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曹锟一乐,似乎回忆起当年听墙根的乐趣,左右看了看,跟刘凤玮说了声“你在这儿等着”,便往一处树丛中钻去。
那边的卫兵刚要做声,被他大眼珠子一瞪,给缩头缩脑地瞪了回去。
袁凡瞧着有些好笑,和夏寿田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刘凤玮站在不远处,看着三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钻进树丛,竖着耳朵偷听,不由得掩口轻笑。
夏风穿树,叶动如雨。
树梢细微的声响,非但不觉得嘈杂,反而多了一份宁静,让周围的声音,清透如洗。
三人还没站定,就听见胡琴响起,拉的是昆曲中“喜迁莺”的曲牌。
曹锟将头上的军帽揪下来,脑袋枕着树桠,身子倚靠树干,跟着胡琴的调调,口里哼哼着,摇头晃脑,如饮醇酒。
别说,虽然只是哼哼,腔板还不错。
“咳咳!”
轻咳两声,吊嗓子那位开腔唱曲,嗓子一亮,高亢刚健,响遏行云。
“拥戴着垂旒晃朗的太平主上。
因此上跨天衢整步罡,
俺这里奏霓裳,
则为您一人有庆,万寿无疆!
端的是:有凤来仪朝帝阙,金鸡衔赦下天堂……”
里头唱的这出戏,叫《劝善金科》。
昆曲出名的戏,有《牡丹亭》,有《长生殿》,有《桃花扇》,就是没有里头这出。
这出《劝善金科》,极为冷门,没想到他们居然将这出戏都带来了。
这出戏是宫廷戏,一共有二百四十折,这样的鸿篇巨制,谁家看得起?
戏还没看完,家底子就空了。
但这出戏搁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出奇的合适,二百四十折,就是一天唱十折,都能唱上一个月,天天连载,能把那些个议员的屁股,牢牢黏在福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