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曹锟像是被电棍杵着了尾巴根儿,倚着树干的身子一阵酸麻,顺着树就往下出溜,差点摔个屁蹲儿。
亏得他功夫在身,下盘甚稳,双脚一跺,才没当场出糗。
曹锟摇摇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嘛,介怕是遇着活神仙了?”
他看着袁凡,眼眶里火星子都要溅出来了,嘴巴又动了动,但终究没出声儿。
袁凡不是夏寿田,他没什么可以给人家的,笼络不上。
就袁凡先前那番说辞,那就决定了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就乎不到一块儿。
见曹锟眼神发直,兀自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仿佛还在消化那句“朝帝阙”的谶言,袁凡便知道铁狮子胡同的这趟差事,算是彻底过了。
“响卜已成,大帅此行,必定是“火鸟熔金,铸剑成仪”,在下提前为大帅道喜!”
袁凡将手中提箱放下,上来拱手作辞,“《周易》有云,“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大帅祥瑞已至,且好自把握,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你……”
曹锟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复杂。
这人华茂如春松,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说恭维话的时候,腰杆子都挺得笔直。
想着他理直气壮地说着西夷东夷,说着师夷长技,说着教育之难,曹锟眼中满是激赏。
曾几何时,在小站的时候,自己的腰杆,似乎也曾那样挺直过?
也曾说着不该自己说的话,做着不该自己做的事儿?
沉吟一阵,曹锟突然展颜一笑,“袁先生,你的卦金,该是多少?”
“大帅,卦金您就甭管了。”袁凡指了指身边的提箱,笑道,“这趟的卦金可是不少,杨厅长局气,我算是逮着个大蛤蟆了!”
“你一浙人,到哪儿学来那些个津门俏皮话儿?”
逮着大蛤蟆是津门话,意思是逮着个人傻钱多的主顾,曹锟温和地笑道,“杨以德的是杨以德的,我的是我的,说吧!”
“呦,蒙您青眼错爱,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袁凡嬉皮笑脸的样子,不像南开校董,倒像是三不管的青皮,“不瞒大帅说,我还有一个身份,是津门华新纱厂的股东,百分之十。”
“华新纱厂?”曹锟眼睛一缩。
他只是稍作迟疑,上来张开巴掌狠狠地拍了袁凡两下,咧开大嘴笑道,“好小子,对老子胃口!”
袁凡哈哈一笑,再度拱手致意,拎起提箱,转身而去。
那劲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暮色之中,身后的胡琴声和戏腔交织,仿佛在为他送行。
曹锟转头问夏寿田,“午诒先生,你怎么看?”
“欸,此子才具……怎么说呢,当年袁慰廷说杨虎禅是“旷代逸才”,但恐仍不及此子。老朽无能与评,就用一首旧诗吧!”
杨虎禅就是杨度,夏寿田望着袁凡的去路,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自己这个老友,叹了口气,扬声吟道。
“九嶷蜿蜒天际来,峥嵘冠日排云开。
一荡一决千万里,蛟龙伏走隐青崖。”
***
黄昏。
天空的晚霞,艳红如火,将下方陈旧的卞家大院,映射成一种病态的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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