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领了苏妧的命,行事愈发沉稳谨慎。她并未直接去御膳房下令,而是寻了个由头,在与负责椒房宫饮食的管事太监闲聊时,“无意”间提起林贵人近日睡眠不安,太医叮嘱需饮食清淡,某些性热的水果怕是不宜多用,恐生虚火,惊扰胎神。那管事太监素知贵妃对龙胎的重视,不敢怠慢,回去后便悄悄将林婉儿常点的那几样水果从份例中撤换了下来。
另一边,素心借着替苏妧去太医院领取日常养生药材的机会,“恰好”遇见了张太医。她装作懵懂好奇的模样,向张太医请教几种香料的药性,提到贵妃娘娘近日不喜苏合香之气,觉得闻之胸闷,连带着长春宫都换上了旁的安神香。
张太医听着素心状似无意的话语,握着药秤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眼神清澈的小宫女,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贵妃……竟对香料如此敏锐?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他不敢深想,只能强装镇定,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心中那点刚刚重新燃起的、受人胁迫而不得不为的恶念,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再不敢有半分异动。
苏妧得知素心已将事情办妥,且张太医那边果然安分下来,心中稍定。素心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谨嫔那边,在皇后心腹常公公的威逼利诱下,终究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腊月二十,宫中按例举行小年祭祀。虽因国丧未满,一切从简,但妃嫔们仍需身着礼服,前往奉先殿外行礼。这是林婉儿怀孕后,第一次在正式场合露面。
苏妧早早便做了安排,增派了人手沿途护卫,确保椒房宫至奉先殿一路畅通无阻,地面更是反复检查,确保无冰无坎。她亲自陪同在林婉儿轿辇之侧,神色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一切看似顺利。祭祀仪式庄严肃穆,林婉儿在彩蝶的搀扶下,行动虽缓慢,却也未出差错。然而,就在仪式结束,众妃嫔按序退出奉先殿,行走在汉白玉广场上时,异变突生!
紧跟在林婉儿身后不远处的谨嫔,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而她摔倒的方向,正对着前方的林婉儿!
“贵人小心!”彩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用身体去挡。
电光火石之间,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苏妧反应极快!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上前一步,左手稳稳扶住因受惊而身形微晃的林婉儿,同时右臂迅捷一抬,用手臂格开了谨嫔大部分前冲的力道,并顺势向旁边一带!
“啊!”谨嫔收势不及,重重地摔倒在地,发髻散乱,礼服也沾了尘土,显得狼狈不堪。而林婉儿被苏妧牢牢护住,只是受了些惊吓,脸色发白,并未被撞到。
“护驾!护驾!”李德全尖利的声音响起,侍卫们立刻围拢过来,将几位主子护在中间。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妃嫔们惊呼后退,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摔倒的谨嫔和被苏妧护住的林婉儿之间来回扫视。
楚煜走在最前,闻声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倒在地上的谨嫔:“怎么回事?!”
谨嫔疼得眼泪直流,挣扎着跪好,泣不成声:“陛下……臣妾……臣妾不知怎的,脚下滑了一下……惊扰了林贵人,臣妾罪该万死!”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意外。
苏妧扶着惊魂未定的林婉儿,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心中冷笑。意外?这“意外”未免太过巧合!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谨嫔摔倒的那块地砖,光洁平整,并无异物。方才她格开谨嫔时,分明感觉到对方手臂上传来的并非全然的失控之力,而是带着一丝……刻意向前用劲的感觉!
“陛下,”苏妧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妹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谨嫔妹妹想必也是无心之失,这广场地砖寒冷,许是冻得脚滑了。”她并未立刻揭穿,反而替谨嫔说了句话。
楚煜冷哼一声,目光在谨嫔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被苏妧护得严实的林婉儿,怒气稍敛,但对谨嫔已然厌弃:“毛手毛脚,成何体统!冲撞龙胎,其罪非小!即日起降为选侍,迁居冷香苑思过!”
谨嫔……不,现在是王选侍了,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冷香苑那是靠近冷宫的偏僻所在,这一去,怕是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