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从内帑拨款犒赏北疆将士的旨意,如同一阵暖风,吹散了朝堂上因立后和抚养权之争带来的些许阴霾,也让苏妧“深明大义”、“体恤将士”的形象更深入人心。然而,后宫的暗流,却并未因此平息,反而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涌动得愈发诡谲。
端妃名义上抚养三皇子,居于长春宫偏殿,起初确是战战兢兢,事事向苏妧请示,不敢有半分逾越。苏妧也乐得清闲,只把控大方向,将繁琐的照料事宜交由她去办。然而,正如苏妧所料,端妃久居深宫,寂寞已久,如今骤然成为皇子养母(哪怕是名义上的),身边又多了李选侍、赵美人等奉承之辈,那颗沉寂多年的心,难免渐渐活络起来。
李选侍和赵美人皆是先帝时期留下的低位妃嫔,家世不显,又无子嗣,在宫中如同隐形人一般。如今见端妃得了势,便如同闻到腥味的猫儿,日日凑在钟粹宫(端妃仍保留原宫苑,时常回去小住)和长春宫偏殿,不时送些亲手绣的孩童衣物,便时说些逗趣的吉祥话,将端妃哄得眉开眼笑。
起初,端妃还记着苏妧的叮嘱,对她们保持着距离。但时日一长,在一声声“端妃娘娘慈祥”、“皇子与娘娘有缘”的奉承中,她那颗心便渐渐有些飘然。她开始觉得,自己虽无皇贵妃之权,却有抚养皇子之名,地位已然不同。对李、赵二人送来的东西,也不再像起初那般谨慎查验,甚至偶尔会在她们面前,流露出几分对皇贵妃“事事过问”的微词。
“皇贵妃娘娘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唉,皇子毕竟养在我名下,有些小事,我自个儿还不能做主了?”一次,在李选侍刻意引导下,端妃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李选侍与赵美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李选侍便压低声音道:“娘娘说的是!您才是皇子的养母,名正言顺。皇贵妃虽掌凤印,但终究是‘协理’,总不能事事越俎代庖。要奴婢说,娘娘您就是性子太软和了……”
这些话语,如同细小的蛀虫,一点点啃噬着端妃对苏妧的敬畏与感激。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素心和小邓子的眼中。
“娘娘,端妃娘娘近来与李选侍、赵美人走得极近,言语间……对娘娘似有不满。”素心禀报道。
苏妧正在临帖,闻言笔下未停,只淡淡道:“知道了。她们近日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李选侍前日送了一对金铃铛给皇子挂在脚上,说是能驱邪避凶。赵美人则时常带着些民间搜罗来的安神香囊,说是娘家秘方,对孩童极好。”小邓子补充道,“东西都按例查验过,表面并无问题。”
“表面没有问题……”苏妧搁下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那金铃铛声音清脆,却过于响亮,恐惊扰皇子安眠。至于那安神香囊……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往皇子身边送?端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小邓子,你去查查李选侍和赵美人最近的银钱往来,尤其是她们娘家那边,可有异常进项。素心,你想个由头,将那对金铃铛和香囊‘不小心’损毁了,换个类似的、但经过我们查验的物件给皇子用。记住,做得自然些。”
“是,娘娘。”
苏妧并不打算立刻发作。她要让端妃和李、赵等人再“表演”一阵,看看她们背后是否还有别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数日后,小邓子带来了一个令人警惕的消息。
“娘娘,奴才查到,李选侍的兄长,上月曾在京中一家赌坊欠下巨债,近日却突然还清了。而赵美人的父亲,一个闲散小官,前几日竟得了个漕运上的肥差。这背后……似乎有前太常寺少卿,王甫的手笔。”
王甫!废后王氏的族叔!虽然王氏倒台后,他已被贬黜,但树大根深,显然还有残余势力在活动!
苏妧眼中寒光乍现。果然!废后余孽贼心不死,竟想通过操控端妃和李、赵这些不起眼的棋子,来影响甚至谋害三皇子!一旦皇子出事,抚养皇子的端妃难逃干系,而协理此事的自己,也必将受到牵连!好一招隔山打牛!
不能再等了!
苏妧立刻起身:“摆驾钟粹宫!”
她并未直接去偏殿看皇子,而是去了端妃在钟粹宫的正殿。端妃见她突然到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起身相迎。
苏妧面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扫过殿内,并未见到李、赵二人。
“端妃姐姐近日可好?”苏妧在主位坐下,语气听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