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成功了?这块玉佩,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力量?竟然能安抚太后的急症?
所有人心头都盘旋着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看向卫琳琅和她手中(太后手中)玉佩的目光,充满了敬畏、惊疑、探究,甚至是一丝恐惧。
卫琳琅自己也震惊不已。她知道玉佩不凡,与听雪轩阵法共鸣,可能与“圣力”有关,但从未想过,它竟然能对外人产生如此直接而强大的安抚治疗效果!是玉佩本身的力量被太后的危机和慕容枭的强烈情绪所激发?还是因为太后与这玉佩有着极深的渊源(曾是它的主人),产生了某种共鸣与回应?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慕容枭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眼中的疯狂与焦灼尚未完全褪去,却已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喜的希望所取代。他低头看着母亲安宁的睡颜,又看向那枚仍在散发淡淡光晕的玉佩,最后,目光落在了卫琳琅身上。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探究,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依赖的急切。
“这玉佩……究竟有何来历?”他声音嘶哑,却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
卫琳琅知道,此刻再含糊其辞已不可能。玉佩展现的神异,已将它和自己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她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一个既能部分满足慕容枭的疑问,又能保护自己、不暴露太多真相的解释。
她缓缓抽回覆在太后手背上的手(玉佩仍被太后握着),退后一步,对着慕容枭再次跪下,声音带着哽咽和后怕:“陛下明鉴,此玉确是琳琅母后临终所赐。母后只言,此玉乃故人临终相托,关乎重大承诺与守护,要琳琅务必贴身珍藏,不可离身,亦不可轻易示人。至于其特异之处……母后未曾明言,琳琅亦不知竟有如此奇效!今日见太后娘娘病重,陛下心急如焚,琳琅斗胆一试,未曾想……未曾想……”她恰到好处地停顿,显得惊魂未定,又似庆幸不已。
她再次将玉佩的来历推给“故人临终相托”和“重大承诺守护”,将特异之处归为未知,既呼应了之前的说法,又将焦点模糊化,同时强调了自己也是“不知情者”,只是“斗胆一试”。
慕容枭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虚伪或隐瞒。但卫琳琅此刻的表情,完美地融合了震惊、后怕、担忧和一丝茫然,毫无破绽。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复杂:“‘故人’……是谁?你母后可曾提及?”
卫琳琅摇头,泪珠滚落:“母后未曾言明,只说是……一位对她恩重如山、却命运多舛的故人。琳琅也曾追问,母后只是垂泪,不肯多说。”她将“故人”的身份继续模糊化,却暗示了其“恩重如山”和“命运多舛”,这很容易让慕容枭联想到他的母后——先皇后。
果然,慕容枭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恩重如山?命运多舛?母后与卫国皇后……难道真的有过交集?这玉佩,真的是母后托人送到卫国的?为何要送去?是为了保护这枚玉?还是为了保护……持有这枚玉的人?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翻腾,但看着母亲终于安稳的睡颜,感受着玉佩散发出的、令他体内隐痛都似乎缓解了些许的温暖力量,那滔天的怒火与毁灭欲,奇迹般地平息了许多。
至少,母后暂时无碍了。至少,这枚玉,真的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至少……这个叫卫琳琅的女人,在关键时刻,没有藏私,拿出了这枚玉。
尽管疑窦重重,尽管戒备未消,但一种微妙的变化,已然发生。
“起来吧。”慕容枭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戾气,“今夜之事,你……有功。”他顿了顿,补充道,“母后既已安稳,你便先回去歇息。玉佩……暂留母后此处,待母后醒来再说。”
他将玉佩留在了太后身边!这既是继续观察玉佩对太后的效果,也是一种变相的掌控。
卫琳琅心中一凛,却只能恭顺应下:“是。愿太后娘娘凤体早日安康。”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太后手中那枚光芒已渐次收敛、恢复温润的玉佩,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退出了寝殿。
走出慈宁宫,深夜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冷颤,却也让她沸腾的思绪稍稍冷却。
今夜,变故迭起,惊险万分。太后急病,慕容枭濒临失控,玉佩意外显威……一切都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却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了一个更莫测却也更接近核心的方向。
慕容枭对她和玉佩的态度,必然因此事而发生深刻转变。怀疑不会消失,但其中必然掺杂了更复杂的情绪——感激?依赖?探究?还是……其他?
而她,也通过这次意外,对玉佩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力量,不仅能与阵法共鸣,似乎还能治愈、安抚,甚至可能……对抗慕容枭体内那阴寒蚀骨的痛苦?
这或许,才是她完成“拯救”任务,真正的突破口。
只是,前路依然迷雾重重。玉佩暂时离身,留在慈宁宫,变数更多。慕容枭势必会利用太后醒来后的这段时间,对玉佩进行更深入的探究,甚至可能询问太后关于“故人”和玉佩的往事。而太后……她能回忆起多少?又会说出多少?
还有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沈嬷嬷,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他们会如何反应?
卫琳琅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那里没有星辰,只有沉甸甸的云层。
暴风雨,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