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空调冷气开得足,但钟长河我握着钢笔的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钱立还在喋喋不休地列举着第三十七条客观困难,那些精心包装过的推诿之词像潮湿的棉絮,死死堵住了通风管道。他猛地将会议记录本合上,金属搭扣碰撞发出的脆响让整个空间瞬间安静。
“够了。”钟长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穿透力,“与其在这里计算历史欠账,不如去看看老百姓的账本。”他抓起椅背上的深色夹克,起身时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小陈,备车。”
秘书陈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黑色公文包早已备好。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像影子般紧随其后,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钟长河望着镜面映出的自己——鬓角沾着些许水汽,眼底是连日熬夜的青黑,唯有挺直的脊梁透着不容置疑的锐气。
“通知防汛办,半小时后我要去东城区幸福里社区。”钟长河对着电梯壁整理袖口,“让他们只派一个熟悉路况的技术员,不要拉警报,不要清道。”
陈默的脚步顿了顿,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坚定的“是”。他太了解这位年轻省长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像离弦之箭般不容更改。黑色帕萨特驶出省政府大门时,雨刷正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将前挡风玻璃上的水幕刮出扇形的视野,雨幕中隐约可见“为人民服务”五个烫金大字。
幸福里社区的入口处,浑浊的黄水正顺着台阶一级级往下淌。钟长河刚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淤泥与生活垃圾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踏入积水,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皮鞋,顺着小腿肚蔓延上来。陈默急忙撑开伞想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把伞给需要的人。”钟长河的目光扫过街边蜷缩在便利店屋檐下的几位老人,深灰色夹克下摆很快就洇出深色水痕。他踩着没过小腿的积水前行,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暗藏的危险——掀开的井盖边缘、漂浮的木板碎片、不知被冲断的电线头。
“小伙子当心!”二楼窗口突然探出个花白脑袋,王阿婆举着老花镜,看见这个穿夹克的男人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水,“前面3栋有个塌陷坑!”
钟长河仰头挥手示意收到,转身时注意到墙角堆着十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蹲在袋旁整理物品的中年男人浑身湿透,正费力地将米袋往高处挪。他大步上前抓住袋口,掌心触到粗糙的布料和温热的潮气。
“我来吧张师傅。”熟悉的声音让男人猛地抬头,东城区区长张启明的眼镜片上全是水珠,他慌忙抹了把脸,看清来人后惊得差点把米袋掉进水里:“钟省长?您怎么来了?”
“来学学怎么搬家。”钟长河笑着将米袋扛上肩头,沉稳的脚步在湿滑地面纹丝不动,“群众都在水里泡着,我这个父母官岂能在会议室里躲清闲?”他的语气带着自嘲,却让周围忙碌的居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朝这边张望。
陈默不知何时找来了两个大纸箱,正帮着一位抱小孩的母亲转移奶粉罐。钟长河放下米袋,注意到楼道拐角处有位坐轮椅的老人正望着积水发愁。他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触到轮椅金属扶手时冰凉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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