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钟长河笔挺的深灰色西装上投下斑驳光影。作为即将履新的省长,他今天特意以普通市民身份参加这场在老城区举办的文化惠民活动。青石板路上,捏面人的老师傅正用灵巧的手指搓揉着彩色面团,糖画摊位前蒸腾的热气里飘着麦芽糖特有的焦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市井温情。
“哎哟喂!这京剧脸谱画得比川剧变脸还离谱——您这是把关公画成小龙虾了吧?”
一声带着戏谑的惊叹划破了和谐氛围。钟长河循声望去,只见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正举着手机拍摄面塑摊位,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月牙形,语气却像淬了冰碴:“老板您这《大闹天宫》捏得,孙悟空看了想拜师,玉皇大帝见了要颁最佳创新奖啊!”
摊主老师傅涨红了脸,手里的竹签“啪嗒”掉在案板上:“小伙子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是结合现代审美……”
“现代审美就是把美猴王捏成et?”格子衬衫男夸张地后退半步,举起手机对准捏歪的金箍棒,“建议直接申遗——‘赛博朋克版传统技艺失传现场’。”
周围爆发出哄笑,几个举着自拍杆的年轻人立刻围拢过来。钟长河注意到男子胸前挂着的媒体证,“城市观察员”五个烫金小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不动声色地走近,听见对方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家人们看清楚啊,这就是咱们市重点扶持的非遗项目。您猜怎么着?传承人老爷子昨天刚收摊就去看《复仇者联盟》首映,今天捏出来的猪八戒自带钢铁侠装甲!”
镜头扫过摊位上确实有些变形的面人,钟长河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分管文化工作多年,深知传统技艺在现代市场冲击下的生存困境,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尖锐的方式被呈现在公众面前。
“帅哥您这吐槽有点过分了吧?”穿汉服的小姑娘忍不住反驳,水红色裙摆随着动作扬起,“老师傅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能坚持做手艺就很不容易了。”
“不容易就得让我们看这种四不像?”格子衬衫男嗤笑一声,突然把镜头转向不远处的奶茶店,“看见没?隔壁‘网红国潮茶饮’排队两小时,这边非遗摊位门可罗雀。不是我说,现在年轻人宁愿花三十块买杯印着‘千里江山图’的奶盖,也不肯花五块钱支持真正的老手艺——这叫什么?当代文化迷惑行为大赏!”
钟长河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公文包的金属搭扣。男子的话像根针,精准刺破了他一直试图遮掩的脓疮。上周去博物馆调研,他亲眼看见青少年展区前排起长队,而隔壁的古琴演奏厅里只有三位白发老者;上个月审批文化专项资金时,关于是否继续资助皮影戏班的争论几乎掀翻会议室屋顶。
“那您觉得问题出在哪儿?”一个清越的女声突然响起。穿汉服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到了格子衬衫男面前,手里团扇轻点着摊位上的《白蛇传》面塑,“是老师傅手艺退步,还是年轻人根本不懂欣赏?”
“这问题问得好!”格子衬衫男眼睛一亮,突然把手机镜头转向我,“这位先生看着像文化人,您说说,为什么咱们的年轻人宁愿cosy日本忍者,也不肯穿穿马面裙?为什么平安夜的苹果能炒到五十块一个,端午的粽子却在超市打折促销?”
镜头怼到眼前时,钟长河没有回避。他注意到男子手机屏幕上滚动的弹幕:“up主今天火力好猛”“说得太对了,现在谁还看京剧啊”“上次去庙会,卖的都比捏面人的生意好”。
“因为我们把文化做成了标本。”钟长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签递给老师傅,“就像这面人,本该是活在市井里的艺术,现在却成了玻璃柜里的展品。年轻人不是不喜欢传统,是我们没有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把老祖宗的智慧讲成他们听得懂的故事。”
格子衬衫男明显愣了一下,镜头微微晃动。钟长河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串星月菩提,与一身新潮打扮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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