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沉默了很久。
“此事……”他缓缓道,“须禀大王定夺。然瑾可代传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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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偏西了,光斑从长案移到舱壁上。
后面的时间是在拉锯。一条一条,一字一句。
“夷州都督,当由朝廷委派。”诸葛瑾说。
“贺公苗熟悉夷州,可暂代。”陆逊说。
“暂代可,但须设副都督,由朝廷派人。”
“多久?”
“两年。”
“三年。”
“一年半。”
“两年半。”
最后停在了两年。
海贸司的股权争得最久。陆逊要五成,诸葛瑾只给两成。一轮一轮,降到四成,又升到三成半。陆绩中间插了句话:“伯言,大王在合肥时曾言:‘陆伯言若归,当以水师都督相待。’今虽条件未尽合,然诚意已显。”
陆逊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诸葛瑾这时开口:“三成。分十年兑现,头年一成,次年两成,第三年起三成。”
陆逊沉默片刻,点头。
私兵整编的时限,从三年压到两年,又压到一年半。朱然第一次开口:“一年半太紧,军心不稳。”贺齐跟着说:“至少两年。”
诸葛瑾看着他们,看了很久,说:“一年零八个月。这是底线。”
陆逊终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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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的时候,舱里的争执停了。
基本原则算是定了:孙权去号荣养,夷州设都督府,私兵逐步整编,江东享海贸利,归附将领赐爵。具体细则——股权怎么分、整编怎么弄、都督谁来做——还得再谈。
联姻的事,诸葛瑾应了“必力促大王应允”。
陆逊站起身。
“今日且至此。”他说,“请子瑜先生回禀大王:逊等静候佳音。”
诸葛瑾也起身:“三日内,必有回音。”
双方行礼,陆逊带着人走出舱门。跳板撤了,“吴安号”缓缓驶离。两船之间又空出二十丈的海面,夕阳的光铺在上面,像洒了一海的碎金。
诸葛瑾站在船头,看着那艘船渐渐变成剪影。
陆绩走到他身边。
“子瑜先生觉得,”他轻声问,“能成吗?”
诸葛瑾没立刻回答。海风吹起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陆伯言……”他叹了口气,“名不虚传。”
陆绩望着西边那点残阳。
“他身后是三万将士,”他说,“还有江东几十个世家,几千口人。不得不争。”
诸葛瑾点点头,转身回舱。他得写信了,把今天的每一条、每一句,都原原本本写给刘备。还有那桩联姻——孙尚香,刘封,瀛洲。他得想想,这话该怎么写,才能让大王明白,这不是一桩婚事,是一场交易,一个纽带,一个把江东世家绑在新朝战车上的死结。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海天交界处只剩一线暗红,很快也灭了。
两艘船,一艘向东,一艘向西,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