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周老师在“暑期学堂·研修群”里转来的通知:第二周专题安排调整,周三上午十点加开“变分法与几何直觉”讨论。她点开日程,把“10:00—12:00”写进表格,又在旁边添了一个小小的提醒:“提前读 preprint 230”,聊天框安静了下去。
沈清漪从厨房探出头:“晚饭后我跟你爸去一趟奶奶那边,你晚上别熬太久。”
“好。”林晚照应了一声。
她回到书桌,抽出灰色的“暑期规划本”,在“反思记录”页写下三行:
1)旧事:已出局,不占用注意力。
2)心态:不评判,不消费他人命运,专注行动。
3)行动:周三研讨提前写摘要;晚上把拓扑笔记第3章重做图。
写完,她在页脚画了一个小小的空心方框,旁边标“self-check”。
夜色一点点往窗沿堆,风把窗帘吹出一个弧度。她把抽屉拉开了一道缝,里面躺着被她“归档”的种种名词:省赛、国集赛、imo赛的证书,表彰大会佩戴过的大红花,最上层是那枚重量最重的金牌。金属在微弱的光线里没有耀眼的反光,只显出一圈冷静的轮廓。她看了一眼,又把抽屉推回去,钥匙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最终放回笔筒——已经完成的,属于过去时;正在进行的,才是现在时与将来时。
窗台上的风铃被夜风拨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像在很远的地方有人轻轻合上了一扇门。
人会远走,故事会沉寂。她不去追问那个远方房间里关着的人会怎样醒来,也不需要为一整个过去写注脚。时间会写,它比所有人的笔都稳。
她重新坐回椅子,把下一道题目的“思路”三字圈出来,往下列了四行提纲。笔尖稳,字迹清,呼吸与节拍同步。手机在侧又震了一下——周老师在小群里补了一句:“明天上午学校自习室空调检修,想来复习的同学换到新图书馆三楼。”她回了一个“收到”,顺手把闹钟提前了十分钟,给明早的晨跑留出回来的缓冲。
不知哪家放了烟花,一朵浅浅的光在远处天边开了又灭,少见地安静。她想起刚回江家的那段日子,门在她身后合上,陌生与喧嚣一起涌来;再想起这一年的曲折,嘈杂与光束互相缠绕。此刻,一切像雨后铺在地上的水光,静静反着天色——她只需要向前走,别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就好。
她把最后一行证明写完,落笔处留了一个空白,准备明天拿新思路再回看。台灯关掉,房间一下子暗下去,只剩窗外稀薄的月光。她端起尚且冰凉的水杯,喝了一口,把杯沿对齐杯垫上的圆环。手机的屏幕黑着,墙上的计划单浮在夜色里,白得像一张还没写满的答题纸。
旧事,在门外;新章,在纸上。
远走与沉寂,都是时间的事。
而她的事,是把每一行“将要做”的动词,稳稳写成“已经做”的过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