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照耀整个世界

第55章 三天与草药学

第二天,残酷的训练依旧如同无法摆脱的噩梦。泥泞不堪的训练场上,粗暴的士官像驱赶牲口一样呵斥着他们,沉重的“铁管三号”步枪在生疏的操作下显得格外笨拙,没完没了的重复动作和随时可能落在背上、腿上的枪托或皮鞭,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和尊严。汉斯装填子弹的动作依旧慢得像在雕刻,皮特在匍匐前进时看到士官扬起的鞭子还是会下意识地缩脖子闭眼,弗里茨在一次跨越障碍时差点被自己的枪带绊倒,摔了个结结实实,紧接着屁股上就挨了士官毫不留情的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本诺则把所有的憋闷和怒火都发泄在每一个训练动作上,吼声震天,动作狂猛,仿佛要把这不公平的命运用蛮力撕碎。

但在训练间隙那短暂得可怜的休息时间里,情况开始有了微妙的不同。当众人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尘土里,贪婪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时,埃里希会默默地拿出他的小铁盒。他不再躲在角落,而是凑到人稍多的地方,指着训练场边缘野地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枯草、灌木,压低声音告诉大家:“那个长着毛茸茸叶子的,揉碎了汁液能止痒,但别弄眼睛里。”“那边一丛丛的,枯了的那个,根是白的,嚼一嚼有点甜,能顶饿解渴,但吃多了拉肚子。”“千万离那种开着紫色小豆荚的远点,有毒,牲口吃了都撑不住。”他甚至找来几根随手可得的树枝和从旧军服上撕下的布条,现场演示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用杠杆原理紧急止血的方法。

起初,只有维克多和憨厚的汉斯会认真地凑过去听,汉斯甚至还拿出个小木炭头,在随手捡的木片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他认为是重点的图案。后来,皮特也忍不住凑了过来,他听得格外仔细,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多学一点,说不定关键时刻就能保住自己这条命,这买卖划算。连在一旁闷头擦拭步枪、嘴里不停咒骂着该死的战争和军官的本诺,擦拭的动作也会不自觉地慢下来,耳朵明显竖着,不漏过埃里希说的每一个字。只有弗里茨,大多数时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书本和对未知战场的恐惧里,抱着他的《自然哲学原理》缩在一边,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不知是在背诵公式还是在祈祷。

第三天,训练内容转向了更加直白和冷酷的战场指令与所谓的“生存指南”。士官站在一个模拟的弹坑旁,粗暴地演示着如何在炮火覆盖时连滚带爬地跳进去,如何利用尸体或任何凸起物作为掩体。拼刺刀训练时,他拿着上了木质刺刀的步枪,对着草人靶子恶狠狠地突刺、拧转、拔出,唾沫横飞地吼道:“看清楚!蠢货们!捅进去!一定要拧一下!不然卡在骨头缝里,死的他妈就是你!”

下午,他们终于被分发了实弹,每人只有可怜的五发黄澄澄的子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一次稀稀拉拉的、毫无精度可言的实弹射击在划出的区域进行。当第一声枪响在耳边炸开时,巨大的后坐力和轰鸣声让不少人都吓得一哆嗦,好几个新兵差点把枪丢出去。弗里茨更是直接扔掉了枪,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耳朵,蹲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训练结束前,那个传达“噩耗”的冷脸中士又像幽灵一样出现了。他站在训练场边缘,双手背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像刷子一样扫过这群浑身沾满泥污、疲惫不堪、眼中带着麻木或恐惧的新兵,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冷酷。

“菜鸟们!”他的声音像钝刀子在刮骨头,“今晚,给我好好享受你们在军营……不,可能是在人世的最后一觉!明天天一亮,运输队准时出发!把你们那点没用的东西都收拾好!”他顿了顿,目光在几个看起来特别惊慌的脸上停留片刻,加重了语气,“祝你们在罗森峡谷……运气能好那么一点点!”

夜幕再次降临。营房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本诺不再发泄,只是坐在铺沿,一遍又一遍、近乎偏执地检查着他的步枪每一个部件,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拉动枪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汉斯把埃里希分给他的那一小包用碎布包好的防蚊草灰,像对待传家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衬衫的口袋里,还用手按了按,确认它的存在。皮特把自己所有的物品——两双袜子、一块肥皂、几张皱巴巴的信纸、一个水壶——在铺位上摊开,清点了至少三遍,然后又一件件放回背包,拉紧每一个绳扣。弗里茨终于不再看那本给他带来虚幻安慰的《自然哲学原理》,他将书塞到了行李最底层,自己则抱着膝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片吞噬了一切光线的、浓稠的漆黑,仿佛想从中看出自己莫测的未来。

维克多靠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借着油灯最后那点摇曳昏黄的光线,看到对面的埃里希依旧没有睡意。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就着水壶里一点清水,用一块光滑的小石头,在一个破碗的底部,专注而耐心地研磨着一些看起来像是干枯根茎的东西,发出极其轻微、持续不断的“沙沙”声。那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盒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手中,那仿佛不是一盒草药,而是一件关乎生死、值得倾注全部心血的珍贵宝物。

维克多收回目光,也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简单的行装,还有玛丽偷偷塞给他的那个小布包。他捏了捏,里面除了硬邦邦的黑面包干和几枚硬币,那块触手坚硬、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依旧安静地待在角落。他依然没有拿出来查看,只是指尖传来的那份未知的坚实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似乎找到了一点微弱的锚点。

终于,他探身,吹熄了那盏燃烧了一晚、灯油将尽的油灯。

营房瞬间被浓墨般的黑暗彻底吞没。在彻底的漆黑和寂静中,各种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无法克制的、低沉的咳嗽声,身体在粗糙铺位上辗转反侧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从埃里希那个方向传来的、始终没有停下的、极有规律的、细碎的研磨声。没有人哭泣,但一种混合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无措、以及被埃里希那盒“破烂”和维克多短暂展现的领导力所悄然点燃的、极其微弱的求生欲,如同无声的潮水,在这片代表着最后安宁的黑暗里,弥漫、交织、沉浮。

三天,转瞬即逝。

黎明的号角,将把他们引向那条通往罗森峡谷的、充满血与火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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