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云涧的第七日。
夕阳如血,泼洒在无垠的荒原上。枯黄的草浪在干燥的风中起伏,发出沙沙的呜咽,如泣如诉。我们这支残兵,像被遗弃的蚁群,在茫茫荒野中艰难挪动。
三十四人。这是眼下还能喘气的全部数目。七日跋涉,缺医少药,又折了五个重伤的弟兄。尸体用枯草简单掩埋,连块像样的木牌都无力立起。栾廷玉一直昏迷,气息时断时续,靠张嫂和孙小妹撬开牙关,滴入稀粥和捣碎的草药吊着命。石彪失血过多,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醒来时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阵亡弟兄的名字。
干粮将尽,水囊也快空了。荒原上找不到水源,只有几处浑浊的泥塘,饮下后,又有两人开始腹泻发烧。希望,像天际那轮残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姑娘,前面有片矮丘,可避风。”猴子嗓音沙哑,指着远处一片起伏的土包。他脸上新添了一道箭疤,皮肉外翻,结了黑痂,更显狰狞。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连日奔波、警惕、绝望,透支着每个人的心力。扶着我手臂的孙小妹,脚步虚浮,小脸瘦脱了形,只剩一双大眼还固执地睁着。
矮丘背风处,我们瘫倒在地,连生火的力气都无。李教头用最后一点干柴燃起小小的篝火,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麻木而疲惫的脸。铁牙带着还能走动的人,在四周布下简陋的警戒陷阱——不过是些绊索和铃铛。
我靠在一块风化的岩石上,日月双刀横在膝头,刀身上的血迹已呈暗褐色。展开那卷羊皮图,“百里荒原”四字像嘲讽的烙印。图上看,这片荒原广袤无垠,除了这个地名,再无任何标注。生路在何方?难道真要困死在这不毛之地?
“咳……咳咳……”栾廷玉那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张嫂慌忙扶起他,拍着他的背。他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眼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教师!”我扑过去,半跪在他身边。
他目光涣散,艰难地聚焦在我脸上,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到……何处了?”
“百里荒原。”我凑近他耳边,低声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似是了然,似是无奈,又似有一丝……难以捕捉的释然?“荒原……好……远离……是非之地……”他喘息着,每说一字都极其费力,“水……图……水脉……”
水脉?我心中一动,急忙展开羊皮图,就着篝火仔细察看。之前只关注地名和路径,未留意细节。此刻经他提醒,我才发现,在表示“百里荒原”的那片区域边缘,用极淡的墨线,勾勒着几条蜿蜒的曲线,形似干涸的河床!旁边还有几个小字,仔细辨认,是“古河道,或存潜流”!
古河道!地下可能有水!
这发现像一剂强心针,让绝望的众人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明日……循河道……找水……”栾廷玉用尽最后力气说完,又昏死过去。
这一夜,无人安眠。希望与恐惧交织。有了水,就能多活几日。但荒原古河道,真能找到水吗?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翌日黎明,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依据图纸指引,向推测的古河道方向行进。日头渐毒,晒得人头晕眼花。脚下是板结的盐碱地,裂缝纵横。偶尔能看到几具风干的白骨,不知是人是兽,更添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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