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站在西北方向的石道尽头,脚下是千年风化的黑岩铺就的古路,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仿佛大地也在无声地喘息。前方空气微微扭曲,像水波一样荡开一圈圈涟漪,那不是热浪蒸腾,而是空间本身在震颤——一种被强行压制却依旧泄露天机的波动。
他知道,这就是禁地入口。
刚才那股魔气的流向,最终止步于此。它并非消散,而是沉入了这片虚空中,如同毒蛇潜入深渊。他没有追查下去,也没有当场揭发赵天霸。不是因为证据不足,也不是畏惧权势,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秘密从不在表面纷争里,而在那些被岁月掩埋、被谎言包裹的根脉深处。
而此刻,掌心的丹方正传来一阵阵轻微震动,像是心跳,又似低语。这卷泛黄的纸页早已超越凡物范畴,它是钥匙,是遗诏,是初代谷主以命封印的禁忌之证。每一次震颤都与他体内真元共振,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已久的共鸣。
他深吸一口气,鼻尖掠过一丝冷香,那是来自地底深处的药息,夹杂着腐朽与生机交织的气息。体内真元缓缓流转,如江河归海,将残留的毒雾余劲彻底压下。三昧真火沉在丹田,如静水般平稳燃烧,不疾不徐,支撑着他的神识清明如镜。他不能出错,这一路步步紧逼,靠的不是冲动,不是天赋,而是判断、隐忍和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做出的抉择。
现在,该验证最后的猜测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颤,却稳如磐石。那卷丹方被轻轻托起,悬于掌心之上,仿佛祭献给天地的一纸盟约。
就在丹方离掌的瞬间,前方虚空骤然亮起一道纹路,自地面升起,盘旋而上,宛如龙脊拱起。一道、两道、三道——层层叠加,形成三层交错的符阵。每一笔都古朴晦涩,刻痕深陷于虚空之中,透出青铜锈色般的幽光,竟与丹方边缘那几道几乎被人忽略的细纹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是呼应。
是千年前某位大能设下的“认主”机制,唯有持有原版丹方者,才能引动此阵。
萧羽闭眼,眉心微光一闪,万道神瞳开启。
眼前景象立刻变化。幻阵不再是虚无的屏障,而是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能量回路,层层嵌套,如同锁链缠绕,又似星轨运转。这些符文并非死物,它们随着某种节奏缓慢流动,像是呼吸,又像是等待。每一道符线都在传递信息,记录着过往所有试图闯入者的痕迹——那些失败的灵魂,在这里化作数据流般的残影,被困于循环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更关键的是,丹方上的纹路开始发光,光芒虽弱,却稳定地向外扩散,如同星辰点亮夜空。两股力量接触的刹那,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的“嗡”音,像是钥匙插入锁孔时的契合,又似血脉相连的呼唤。
幻阵裂开了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
萧羽睁眼,目光如刀,一步踏入。
穿过屏障的瞬间,四周温度骤降,寒意刺骨,耳边风声全无,连心跳声都被吞噬。他仿佛进入另一个空间,一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秘境。脚下是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平台,光滑如镜,倒映着他孤寂的身影。中央浮现出一幅巨大的虚影——山川起伏,河流蜿蜒,灵脉走向清晰可见,还有一处被红光标注的位置,写着三个小字:药祖台。
这图,和丹谷现在的布局几乎一样,但多了许多早已失传的地貌特征——一处本应干涸的灵泉如今正汩汩涌动,一座已被地震摧毁的药岭依旧巍峨耸立。更重要的是,图中几处关键节点,正好对应护谷幻阵的核心阵眼。也就是说,这张图,不只是地图,更是阵法原稿,是整个丹谷运转的根本蓝图。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丹方,发现纸面已经不再震动,反而变得温热,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又似认主之后的温顺依偎。
“你能看到那幅图,说明你确实握有开启它的资格。”
声音从背后传来,平静无波,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凝。
萧羽转身,一名老者不知何时已立于平台另一侧。白发披肩,青灰长袍上绣着九转丹纹,袖口垂落处隐约可见一枚暗金色戒印——那是丹谷历代大长老独有的信物。他站在那里,气息沉稳如山岳,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风云变色。
丹谷大长老。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萧羽没有退后,也没有行礼。他知道,在这种人面前,姿态不重要,信息才重要。对方若想杀他,早在他触碰丹方那一刻便已出手;可对方没有,反而现身对话——这意味着,局势尚在可控之中。
大长老目光落在丹方上,眼神有一瞬的波动,像是看到了某个不该存在的人,或是触碰到了一段尘封的记忆。“这东西……很多年前就失踪了。初代谷主曾持一卷相似图卷外出寻药,回来时只剩半幅残页,其余尽数焚毁。他说,不该有人再碰它。”
“为什么?”萧羽问,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如果只是寻药图,为何要设下如此复杂的幻阵?为何只有持方者才能进入?为何历代弟子无人知晓其存在?”
大长老沉默片刻,眸光微闪,似有千言万语被强行压下。“你以为这阵是为了拦外人?错了。它是用来筛选人的。千年来,多少天才弟子试图闯入禁地,结果全都迷失在心魔幻境中,疯的疯,死的死。唯有你,不仅破阵,还能引动共鸣——说明你不仅是‘找到’它的人,更是它‘选择’的人。”
他说完,目光扫过空中尚未消散的地图虚影,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药祖台。”萧羽直视对方,语气坚定,“也看到了这幻阵的真实用途——它不是防御阵,是引导阵。它在等一个人,带着正确的‘钥匙’出现。而这个钥匙,不只是丹方,还有……某种血脉或命运的印记。”
大长老手指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右手始终没有抬起来。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可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你知道天玄丹谷为何能屹立千年不倒?因为我们守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每一代只允许一个人知道。其他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