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需精通庶务、勤恳廉能,陛下可自朝中遴选清干之臣,如程昉、侯叔献等专长水利者,授以‘提举广南西路水利屯田公事’专衔,赴广西总领其事。
并与吕枢密(吕公弼)裁军事宜相配合。如此,则事权一而效率高。”
“正当如此!”众人纷纷附议。
很快,一份以曾公亮、韩琦、文彦博、韩绛、吕公弼联署的《奏为详议兴修灵渠等事章程疏》便拟写完毕。
其核心内容正是他们方才所议:
充分肯定谢景温之议,认为开发灵渠乃至整个南疆,利国利民,可行。
提出核心创新方案:将“裁汰冗兵”与“兴修水利”相结合,以裁撤士卒为主要工役来源,不扰民力。
规划后续安置:工程完成后,就地授田,化兵为民。
建议人事安排:请皇帝遴选“清干之臣”(如程昉、侯叔献)为“提举官”,总揽工程事宜。
保障协调:请求敕令枢密院(吕公弼负责)与三司(韩绛负责)在此事上密切配合,确保兵员、钱粮顺畅调拨。
这份奏疏,将一项原本可能困难重重的政策,完善成了一个几乎完美、各方都能接受的执行方案。
然而,一日、两日过去,由曾公亮主笔,韩琦、文彦博、韩绛、吕公弼联署的那份《奏为详议兴修灵渠等事章程疏》,呈递内廷后,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既无批答,也未发还。陛下将其“留中”了。
政事堂内的气氛,从最初的兴奋,渐渐变得有些微妙和凝重。
几位重臣都是历经风雨的人物,深知“留中不发”绝非陛下懈怠,其中必有深意。
陛下在等什么?是对方案仍有不满?还是另有考量?
就在众人揣测不定之际,第三日散朝后,内侍忽至三司衙门传旨:
“陛下召三司使韩绛,紫宸殿后阁问话。”
韩绛心中一动,整肃衣冠,随内侍匆匆入宫。
在静谧的紫宸殿后阁,赵顼并未端坐御案,而是负手立于窗前,眺望着宫苑春色。
“臣韩绛,叩见陛下。”
赵顼缓缓转身,神色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闲聊的随意,问道:
“韩卿,日前曾公亮等所奏,关于以裁撤兵员兴修灵渠之议,朕看了。卿以为,此策……果真万全否?”
韩绛心中凛然,陛下果然为此事而来。他谨慎答道:
“回陛下,臣与诸位相公详议,皆以为此策能解工役、安置两大难题,不扰民而功可成,实为眼下最善之策。”
“嗯。”赵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踱步到一幅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广南西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用一种略带感慨的语气说道:
“利国利民,自然是好的。只是……”他顿了顿,目光依然停留在舆图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只是,这利国利民的好事,总不能事事都让外朝的士大夫们去奔波操持吧?
岐王(赵颢)在广西,是为赵家的江山宣化文教,博的是赵家的声望。
这灵渠修浚,化荒芜为膏腴,将来史书上,又是一桩利在千秋的德政……这份名声,这份功劳,朕的赵家宗亲。
难道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不能也为祖宗江山、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沾一份光彩吗?”
说到这里,赵顼终于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了韩绛一眼,语气恢复平淡:
“朕只是随口一言。韩卿是国家的计相,掌天下财赋,目光要放得更远些。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