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债,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兄弟俩心头,熬过了整个冬天。屋漏偏逢连夜雨,老母在寒冬里病故,为了丧葬,又欠下新债。
这个春天,兄弟俩几乎是靠着野菜和一点点麦麸,拼尽全力在地里劳作,就指望着夏粮能有个好收成,好还清这阎王债。
时间到了熙宁二年六月。田里的麦子已是一片金黄,眼看再有个十来天就能开镰收割。兄弟俩心里总算有了一丝盼头。
然而,六月,正是农家最难度过的“青黄不接”的关口。去年的存粮早已吃尽,新粮还未入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天禄摇着账本,带着家丁上门了。
“陈大,麦子快熟了吧?”赵天禄皮笑肉不笑地用账本拍着手心,“瞅瞅,连本带利,加上你娘丧葬费借的那两贯,拢共算你二十五贯。等收了麦子,可别忘了还钱。”
陈大心里一沉,赔着笑脸:“赵爷,您看……这麦子还没收,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能不能等收了麦,卖了钱,立马就还?”
“等?”赵天禄脸色一沉,“我这儿可不是善堂!当初白纸黑字画了押的!夏收后还钱,现在就是夏收!麦子熟了不就是钱吗?”
“赵爷,这……这麦子收下来,也得先留足一家人的口粮啊……”陈大几乎要跪下。
“口粮?”赵天禄冷笑一声,“你那五亩地的收成,全卖了也未必够还我的债!还想着口粮?
告诉你,三天之内,要么还钱,要么就用你这五亩地的收成抵债!地里的麦子,现在姓赵了!”
三天后,赵天禄带着一群雇工和家丁,直接来到陈家的麦田,就要动手抢收。
“不能收啊!收了我们就没活路了!”陈大和陈二扑到田埂上,死死护住金黄的麦穗。这是他们全家熬过明年春荒的唯一指望。
“滚开!”家丁们拳打脚踢,将兄弟俩拖开。陈大媳妇周氏和陈二媳妇王氏哭喊着跑来阻拦,被粗暴地推倒在地。
赵天禄看着周氏和王氏,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
“哼,既然没钱,也好办。你们两个婆娘,到我府上做工抵债!什么时候债还清了,什么时候回来!”
说罢,一挥手,家丁们如狼似虎地架起哭喊挣扎的周氏和王氏就往庄主府邸拖。
“畜生!我跟你们拼了!”陈二目眦欲裂,抄起田边的镰刀就要冲上去,被几个家丁死死按住。
陈大看着被掳走的妻子和即将被抢收的麦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绝望地瘫倒在地。
当夜,月黑风高。被夺走一切、逼入绝境的陈大陈二兄弟,手持镰刀和柴刀,潜入赵家别院。他们听到厢房里传来赵天禄得意的笑声和妻子的哭泣。
最后的理智被彻底烧断。兄弟俩踹开门,如同复仇的恶鬼,扑向了赵天禄……一场血战之后,赵天禄毙命,陈大重伤,陈二被闻讯赶来的庄丁擒获。
庄主被打死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陈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