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地图上的辽国,“耶律洪基,雄主也。他坐视梁氏备兵,其心叵测。”
“我若备战不及,夏人得逞,则辽必趁火打劫;我若与夏人陷入僵持,辽国最乐见其成,届时或南下讹诈,或西进渔利,我将两面受敌,国势危矣!”
“故,我军备战,核心在于‘快’与‘狠’。必须在辽国做出实质性反应前,以雷霆之势,粉碎西夏之主力进攻,迫其求和。此战,我军拖不起!**”
文彦博的担忧,点出了此战的最高战略风险——必须速战速决,避免与西夏陷入消耗战,从而给辽国可乘之机。
一直凝神记录的曾公亮,此刻抬起头,目光炯炯。他的任务是将战略判断转化为可执行的国策。
“三位相公剖析,已洞若观火。大战必至,只在早晚;
规模必大,关乎国运。然,既已料敌于先,我便赢得了最宝贵的一年半至两年时间!”
他的语气中带着实干家的决断:
“当下要务,非是空谈,而是立即行动,将时间转化为胜势!”
他即刻提出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
“第一,即刻强化西北行营权限与资源!奏请陛下,赋予吕公弼更大专断之权。
‘置将法’之试点,范围要扩大,速度要加快!对西北诸军空额、贪墨之查办,当用重典,遇有阳奉阴违、掣肘军改者,无论官职,吕公弼可先行后奏!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第二,倾注资源,全面备战!着三司、户部,即日核算陕西五路粮储,制定未来两年军粮增储、转运详细条陈。
军器监、弓弩院,工匠加倍,日夜赶工,尤以神臂弓、火药为要。战马采购,开放边市,不惜重金!”
“第三,广布耳目,深度渗透!皇城司、枢密院斥候,经费加倍,人手加倍。
目标:渗透至西夏枢要部门,不仅要知其兵马调动,更要探其粮草囤积之地、将帅人事之秘、乃至梁氏政权内部之裂痕!”
“第四,外交预判与准备!枢密院当立即开始研判,一旦战事爆发,如何稳住、或至少延缓辽国介入。
遣使、贸易、边境示强……各种预案,需先行拟定。”
曾公亮的方案,精准、狠辣、高效,完全体现了“料敌在先”所带来的战略主动性。
不是被动等待,而是主动塑造战场。
四人意见高度统一。
韩琦最终总结,一锤定音:
“甚好。如此,敌之动向、我之应对,其纲略已备。”
“彦博兄,烦请枢密院据此,三日内草拟详细方略,特别是对西北行营的授权、各路边军协同、及对辽防范之策。”
“子正,夏军战术、将帅特点、地理要害,请你尽快成册,下发诸路,使将领知己知彼。”
“明仲(曾公亮),中书牵头,协调三司、户部、工部,十日内,必须将钱、粮、军械增储调拨之计划,落到具体数目与时限!”
“老夫即刻面圣,陈说利害,奏请专断之权。此乃国运之战,容不得半分延宕与掣肘!”
三天后,一份由四位大臣联署、逻辑严密、方案具体的《预判西夏异动及应对方略》奏章,呈送到了赵顼的御案之上。
这份奏章,不仅准确预判了战争的规模与时间(熙宁三年或四年秋),更提出了一整套极具前瞻性和可操作性的备战方案。
它标志着一个高度成熟、具备卓越战略预判和高效执行力的统治核心已经形成。
当赵顼阅毕这份奏章,他看到的将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灾难降临的朝廷,而是一个已经清晰看到未来风暴、并正全力加固堤坝、训练水手、准备迎战的强大帝国机器。
他深知,历史的走向,已因这次在寒冬密室中的精准庙算,而悄然改变。熙宁四年的那场必然到来的风暴,其结局,或许将因此而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