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开什么玩笑!”
伊稚斜一马鞭将报信使者抽落|马下,怒目圆睁看着跪伏于地的传令兵。
传令兵大喊:“大汗,我怎么敢谎报,确实有一路汉军从上谷穿插八百里,直捣咱们的龙庭,将守卫龙庭的部队杀的片甲不留,最后还……”
伊稚斜大汗在马上探身上前:“还什么?”
使者声音变得轻若蚊蝇:“还一把火烧了咱们的祖宗圣地!恐怕现在那里已经是一片焦土了!”
“什么!怎么可能!他们带了多少人马?!十万大军吗?”
“据说只……只有一万!”
“不可能!不可能!”伊稚斜仰天长啸:“就连飞将军都被我伊稚斜活捉,到底是哪个主将能穿过我|草原腹地直插|我龙庭?!”
“是卫青!”使者继续说道:“据说是新启用的将领!”
“卫青!好个卫青!”伊稚斜捶胸顿足,不敢置信。
鄯善黎却在一旁听得真切,卫青,不是那时候自己与霍去病劫法场救援太子刘彻之时,最后前来解围的平阳公主府的家奴吗?!那人忠勇又有气节,还是霍去病的小舅舅,难道霍去病也来了?
正在鄯善黎扶额沉思之时,使者看着目眦欲裂的伊稚斜,“大汗息怒,请大汗速回龙庭支援!”
伊稚斜大汗看了看遍地汉军的断肢残骸,血流成河,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的飞尘充满鼻腔,折损的弓箭和长矛深深插入山脚血红的泥土中,他又遥遥望了望紧闭关门的雁门关,叹息一声:“我们撤兵,即刻返回龙城!”
“看来汉军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你予取予夺的了?”鄯善黎阴阳怪气,给本就心焦如焚的伊稚斜内心又插上一刀,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伊稚斜此刻全无了刚才活捉李广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龙城靠近匈奴王庭,若不赶紧回防支援恐怕家都被人偷了!
“快!赶快收兵!回龙庭!”伊稚斜示意吹角兵士召唤全体士兵。
左大将单手抱胸施礼:“大汗,李广怎么办?”
“带回去!”
伊稚斜斜眼睨了飞将军李广一眼,心下欲羞辱于他,遂丢出一个网兜:“将他装入网兜,你与右大将左右看护,我倒要看看飞将军如何‘飞’出这天罗地网!”
飞将军李广此刻已经力竭昏死,匈奴兵士七手八脚地像挪动一个死尸一般将大块头李广抬到网兜之上,鄯善黎趁机过来探看,隐隐约约见飞将军李广的手指正在微微掐动,心中立刻明白了三分!
她佯装无意凑近李广身前,压低声音:“李将军,我知道你是在装晕,我是汉人陪嫁也曾与你的儿子李敢有过相识,我会帮你逃出这匈奴地的!”
鄯善黎说完抬眸左右看了看正在整修的左大将和正在喝酒的右大将。
“李将军,你只要一直装作昏死。一会儿返回途中,匈奴人必定松懈,他们喝酒惯了难免在马上边喝边走,待他们松懈之时我以歌声为号,若你听到我哼唱诗经中的歌曲,要立即跳起夺了右大将的马匹,右大将嗜酒成瘾定无防备,而且胯下是一匹良驹,之后就要靠将军自己了!你一定要抓住时机,请将军立即向南奔汉!”
李广躺在网兜之内,眼珠在闭紧的双眼内转了转,鄯善黎知道飞将军已经收到了自己的讯息,便离开李广。
匈奴兵士遂将网兜于左右拉紧,两匹马夹着李广朝着匈奴龙庭而去!
伊稚斜大汗为龙庭失守一时忧心忡忡,指挥匈奴数万大军撤退,压根没注意到鄯善黎的一举一动,鄯善黎正好乐的如此,她一面紧跟左右大将身旁一面耐心观察。
此时,数万匈奴大军满载而归,手中尽是缴获的汉廷弓弩和甲胄,旷野之中黑压压的匈奴兵将蜿蜒了整个山谷,右大将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飞将军李广,此刻的他卸下一身疲惫,望着左大将大笑:“这次可真够威风的,能抓到汉朝的飞将军,这够我和部下吹一辈子的!”
“可不是,哈哈哈!还是咱们合力为之!看来飞将军也不过如此!”左大将也喜笑颜开。
鄯善黎心中却一刻也不敢松懈,看着缓缓拿起马奶酒壶的右大将,心头不禁暗暗祈祷,多喝点吧!最好喝的酩酊大醉!
右大将果真拿起马奶酒壶一顿猛灌,接着打了一个深深的酒嗝:“嗝额!真是畅快!”
越过山谷,行过缓坡,前面带队的伊稚斜夹紧马腹部,此刻的他可没有部下那种刚打完胜仗的兴高采烈,作为草原雄鹰——匈奴最高的王,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此战大捷却依旧改变不了龙城失守的惨败,这可是数百年来匈奴第一次被偷家!
历史将会书写,匈奴的命运由他伊稚斜开始!
马匹跑了数十里,眼看着左大将昏昏欲睡的在马上打盹,右大将醉眼朦胧地喝光了酒壶中的清酿,鄯善黎觉得时机已到,她按捺不住此刻狂跳如雷的心脏,轻轻哼起了诗经中的歌谣《小雅·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