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结束后的余韵，像一层粘稠的薄膜，包裹着沈屿。掌声褪去，身体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清晰而尖锐地凸显出来。他被周谨半扶半抱着，送到了公司内部的医疗室。
医生拆开他脚踝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临时绷带，看着那明显肿胀发红的伤处，眉头紧锁。
“胡闹！”医生一边熟练地清理、上药、重新包扎，一边忍不住低声斥责，“旧伤未愈，又添新损！年轻人，身体不是这么糟蹋的！再这样下去，留下后遗症都是轻的！”
沈屿靠在诊疗床上，闭着眼睛，任由医生处置，一声不吭。疼痛是真实的，但比起心底那片被陆沉舟的话语犁过的荒芜，这肉体的痛苦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周谨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眼神复杂。
处理完伤处，医生开了新的止痛药和消炎药，又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这才离开。
医疗室里只剩下沈屿和周谨。
“沈先生，陆总吩咐，您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不必回公寓了。”周谨开口道，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稳，“考核结果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沈屿缓缓睁开眼，看向周谨：“陆总他……看了全程？”
“是的。”周谨点头，“陆总一直在后方观看。”
沈屿的心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谢谢周特助。”
周谨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门被关上，沈屿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纯白的颜色，大脑却无法平静。陆沉舟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那场“残缺”却拼尽全力的表演。他会怎么想？那句“别给我丢脸”，他算做到了吗？
还有那些导师，那些其他的练习生……他们会怎么评价？是同情他的伤，还是认可他那份孤注一掷的“不一样”？
未知的结果，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来焦灼的等待。
……
与此同时，顶楼总裁办公室。
陆沉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而冷硬。他手中没有文件，也没有平板电脑，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观，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周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结果。”陆沉舟没有回头，声音淡漠。
周谨立刻汇报：“几位导师经过激烈讨论，最终评分已经出来。沈先生本次主题曲考核，最终评级为——b。”
b级。
一个不算顶尖，但也绝对不算差的成绩。对于一个大伤初愈、表演存在明显“缺陷”的练习生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惊喜。
陆沉舟的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理由。”他言简意赅。
周谨斟酌着用词：“导师们的意见主要分为两派。林深导师力挺，认为沈先生的表演极具个人色彩和情感冲击力，在所有人都追求‘完美’和‘标准’的舞台上，这种带着‘缺陷美’和‘原始生命力’的呈现尤为珍贵，给出了a级评价。”
“但其他几位导师认为，男团唱跳，基本功和舞台完成度是基石。沈先生在舞蹈动作上的大量删减和规避是不可忽视的硬伤，虽然情感表达可圈可点，但综合考量，给予b级更为合适。最终取平均分，定为b级。”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沉舟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周谨身上：“他自己的反应？”
“沈先生还在医疗室休息，尚未得知结果。”周谨回答，“不过，以他之前的性格和这次的表现来看，恐怕……不会太满意。”
一个拼上一切、甚至不惜加重伤势去证明自己的人，目标绝不会仅仅是一个“不算差”的b级。
陆沉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不满意？
那就对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安于现状的“所有物”。他要的，是一把需要不断打磨、永远渴望变得更为锋利的刀。而挫折和不甘，正是最好的磨刀石。
“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陆沉舟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声音听不出情绪，“另外，通知节目组，后续的团体排练和拍摄，他可以参加，但舞蹈部分，量力而行。”
“是。”周谨应下，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道，“陆总，江辰此次考核表现极为出色，拿下了唯一的a+评级，人气和口碑都在持续飙升。董事会那边，似乎有声音希望公司能更倾斜资源……”
陆沉舟的目光骤然转冷，如同冰锥般刺向周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