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委会散场的脚步声尚未完全消散在走廊尽头,凌尚海的皮鞋便已重重叩响了任正浠办公室的木门。他推门而入时,肩背的警服已被冷汗浸出深色云纹,帽檐下的脸色比盐碱地的晨霜还要苍白。正在整理文件的马宇见状,识趣地躬身退至门外,反手合上房门时,听见凌尚海急促的呼吸声像风箱般在室内鼓噪。
任书记! 凌尚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火山喷发前的震颤,废弃砖窑厂那边...... 昨晚查到证据了!
任正浠搁下钢笔的动作顿住,墨水滴在《电缆产业整改倒计时表》上,晕开一小团深黑。他抬眸望向凌尚海,对方眼底的血丝在日光灯下像蛛网般狰狞:坐下说。
凌尚海却如同被钉在原地,从公文包深处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信封。封口的火漆印尚未完全干透,透着一股仓促的焦灼。谢鹏飞...... 他喉结滚动着,将信封推到办公桌中央,昨儿后半夜,在废弃砖窑跟津门来的货主接头,交易的全是海洛因。
信封拆开的刹那,七张泛着银蓝光泽的照片滑落在牛皮纸面上。第一张照片里,谢鹏飞蹲在窑洞阴影处,皮夹克领口的金链子在马灯映照下晃出细碎光斑,他戴着手套的手指正捻起一撮白粉凑近鼻尖。第二张特写镜头里,黑色塑料袋裂开的缝隙中,白粉颗粒如同被碾碎的月光,在胶片上泛着冷冽的光。
纯度至少百分之九十。 凌尚海用钢笔尖指着照片角落,这是黄志峰冒死拍的,津门那边的线人说,这玩意儿能卖到每克八十块。谢鹏飞还提了
李哥 ,说十五号晚上交货。
1995 年的冀北,乡镇干部月工资不过三百元。这个数字像重锤敲在任正浠耳膜上。他想起白天党委会上李洪杰拍桌时露出的金表链,想起何正清从未离手的
烟盒,那些模糊的疑点此刻骤然串联成清晰的毒藤。
任正浠抓起西装外套,叫上何镇长一起去文书记办公室。
镇委办公楼的走廊里,他们的皮鞋声在水磨石地面上撞出急促的回音。经过何文龙办公室时,任正浠瞥见窗户里何文龙正对着台灯核算数据,金丝眼镜在鼻梁上滑下一半,这个细节让他莫名心安。
文卫兵的办公室门虚掩着,烟味从门缝里渗出,浓得化不开。当凌尚海展开照片叙述昨晚的跟踪经过时,这位老书记夹烟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烟灰簌簌落在《人民日报》头版的 反腐倡廉 标题上。
“贩毒?” 何文龙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怎么敢?”
1995 年的冀北官场,走私钢材、倒卖批文是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走私这些东西尚且能托关系疏通,但毒品交易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谢鹏飞真的染指,足以撼动整个利益链条。
钟县长那边必须马上通气。 文卫兵掐灭烟头的动作带着军人的狠劲,李响跟谢鹏飞的称兄道弟,县里没个信得过的人不行。
何文龙也一脸严肃,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件事一旦曝光,在晋宁县官场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李志超副书记那边和谢鹏飞关系密切,我们得小心行事,不能打草惊蛇。”
任正浠沉思片刻后说道:“文书记、何镇长,我觉得我们得趁这个机会,把电缆厂的问题连根拔起。谢鹏飞贩毒的证据是我们的王牌,但我们也需要更全面的布局。”
文卫兵突然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却锐利如刀:把证据复印两份,一份给何镇长,还有一份... 锁进你派出所的保险柜。 他顿了顿,看向任正浠,你带着整改方案,跟我去县委见胡书记。老何,你拿上材料去找钟县长。
众人纷纷点头,各自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岔口镇红石村的一处院落的大房间内正飘着浓郁的酱香。何正清居中而坐,八仙桌上摆着十瓶茅台,瓶身上的红绸带在烛火下晃荡,像十道滴血的伤口。谢鹏飞弓着背给众人倒酒,鳄鱼牌夹克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青瓷酒杯,发出细微的
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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