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炉火纯青，暗潮汹涌
暮秋的寒意悄然浸染百炼谷，地火的轰鸣却依旧炽烈，昼夜不息。林夜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白日里他是技艺越发精湛的添煤控火杂役，夜晚则沉浸于老火洞的修炼、锻打与古符研究之中。
《古符残解》的探索耗费了他大量心神。那五个被成功激发、传递出破碎信息的符号，被他反复临摹、揣摩，试图破解其更深层的含义，并与自身修炼印证。尤其是那涉及“火炼”、“归元”、“枢”的符号，他隐约感觉，若能真正理解并运用，或许能大幅度提升混沌灵火的威力与效率，甚至可能触及到某种以火为媒、梳理混沌能量的法门。但上古符文体系深奥晦涩，仅凭几个残破符号和模糊意念，进展极其缓慢，更多时候是在黑暗中摸索。
反倒是那块“不知名黑铁”，带给林夜实实在在的惊喜。在持续以混沌元气和一丝混沌灵火温养下，黑铁内部那缕混沌金气竟真的缓缓壮大，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确实在成长。而且，黑铁本身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表面的暗金色纹路愈发清晰灵动，偶尔在灵火激发下，会散发出一种沉凝厚重、却又隐含锋锐的特殊气息。林夜尝试用普通锻锤敲击，依旧难以撼动分毫，但若将混沌灵火凝聚于锤头，以“千钧破”的手法击打，却能留下极其微小的凹痕，并能感觉到黑铁内部的脉络似乎对这种蕴含着混沌意境的“打击”有所反应。这让他看到了未来熔炼、利用此物的可能。
锻打技艺方面，在混沌灵火的辅助和对《古符残解》中“火炼”意境的模糊领悟下，林夜的进步堪称神速。“七叠浪”、“九转缠丝”、“千钧破”三种基础手法已被他练得炉火纯青，并能根据材料特性信手拈来，无缝转换。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三种手法的精髓融合，创造出更具个人特色的锤击韵律。赵大锤看在眼里，惊在心中，私下里对老火洞的其他几个老杂役感叹：“这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老子当年练到他这地步，花了整整十年！”
这一日，赵大锤将林夜单独叫到老火洞深处，神色比以往更加严肃。
“小子，你最近练得不错，基础算是打牢了。”赵大锤开门见山，“但光是打铁还不够。咱们百炼谷，归根到底是炼器的地方。锻打是根基，是手段，最终目的是为了‘成器’。从今天起，老子教你点真正炼器的门道。”
林夜精神一振，连忙躬身：“请管事教诲！”
赵大锤从角落搬出一个陈旧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整齐摆放着几样东西：一柄造型古朴、但明显比制式锻锤更小更精致的短柄锤；几把不同形状、用途各异的刻刀、锉刀、钳子；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的磨刀石；还有几卷颜色各异的细丝线。
“这是‘精锻锤’，专门用于精细塑形和局部处理。这些是‘修形刻刀’，处理细节、刻画简易符文的。‘淬火钳’要配合特定手法，避免夹伤淬火后的器胚。‘蕴灵磨石’能在打磨时微弱滋养器物灵性，虽然对法器作用不大，但对凡铁精钢有奇效。这些丝线是‘缠柄’或‘固定’用的辅助材料，各有特性。”
他一边介绍，一边拿起一块林夜之前练习时锻打出的一块质地均匀、形状规整的“精铁锭”。
“炼器第一步，是‘选材’与‘塑胚’。你已经会了。第二步，是‘粗锻定形’，你也差不多了。现在，老子教你第三步——‘精锻塑魂’与‘淬火定灵’！”
赵大锤眼神锐利，拿起精锻锤：“所谓‘精锻塑魂’，就是用更精细的锤法、工具，赋予器胚独特的‘形态’与‘内在结构’，这决定了器物最终的威能偏向、坚韧程度、灵力传导效率！比如要炼一把匕首，就要塑出最利于穿刺和切割的流线，内部结构要兼顾刃口的坚硬与整体的韧性！”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工。精锻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敲击声细密如雨，落点精准得令人发指。那块四四方方的精铁锭，在他锤下如同面团般被揉捏、延展、塑形，逐渐显现出匕首的雏形。锤击过程中，他不时用刻刀进行微调，用钳子进行局部固定或弯曲。
林夜屏息凝神，破妄灵瞳全开，仔细观察赵大锤的每一个动作，体会其发力技巧、节奏变化，以及锤击落点对铁锭内部能量结构的引导与重塑。他能看到，赵大锤的每一锤，都不仅仅是改变外形，更是在微观层面调整金属晶格的排列，强化某些方向的特性，弱化另一些。
很快，一柄寒光闪闪、线条流畅的匕首胚体出现在石砧上。
“接下来，是‘淬火定灵’！”赵大锤将匕首胚体夹起，并未立刻浸入普通淬火液。他取出一小瓶色泽暗红、散发着辛辣气味的粘稠液体，“这是‘火蜥血’混合几种矿石粉末调制的‘烈阳淬火液’，适合这种追求锋锐和破甲特性的匕首。”
他将胚体在炉火中烧至通体橙红，然后迅速浸入淬火液中。
“嗤——！”
一股更加浓郁的白烟夹杂着淡淡的血色升腾而起，淬火液剧烈翻滚。赵大锤手持淬火钳，手腕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和角度微微抖动，让胚体在淬火液中均匀受冷，同时引导着淬火液中的能量渗透。
片刻后，他将已然冷却、呈现出暗沉青黑色的匕首捞出，放在蕴灵磨石上，开始最后的精细打磨。
“打磨不仅是开锋，更是消除锻打和淬火产生的内部细微应力，让器物结构更加稳定，灵性（对凡器而言是‘锋芒’）内敛。”
沙沙的打磨声响起，匕首的刃口渐渐亮起一线寒芒，整体气息也由淬火后的暴烈转向一种沉凝的锋锐。
最后，赵大锤拿起一段坚韧的兽筋和一块处理过的硬木，熟练地为匕首装上柄材并缠绕固定。
一柄长约七寸、通体暗青、刃如秋霜、寒气逼人的匕首，就此完成。
赵大锤将匕首递给林夜：“试试。”
林夜接过，入手微沉，重心完美。他轻轻挥动，破空声尖锐，对着旁边一块废铁随手一划。
“嗤啦——”废铁应声而裂，切口光滑。
“好刀！”林夜由衷赞道。这匕首虽是凡铁所铸，未蕴灵力，但其锋锐、坚韧、平衡都已达到凡器的极致，堪比一些低阶的制式法器了。
“这就是完整的、最基础的炼器流程。”赵大锤擦了把汗，“你现在要学的，就是这‘精锻塑魂’与‘淬火定灵’的精髓。不同的器物，形态不同，内在结构要求不同，淬火液配方也不同。这里面学问大了去了，老子也只能教你些皮毛。更高级的，涉及符文烙印、灵力引导、属性融合，那是内门炼器堂的真传，老子也不会。”
他指了指那箱工具：“这些东西，以后归你用。先从最简单的器物练起，匕首、短剑、箭头都行。材料用废料堆里挑出来的好料子。淬火液配方，老子这里有几个最基础的，你自己先琢磨着配。记住，炼器如修行，急不得，更要用心去‘听’，去‘感’，让器物告诉你它需要什么。”
“弟子谨记！”林夜郑重行礼。他知道，赵大锤这是真正将他视为传人了，开始传授火工房核心的技艺。
从那天起，林夜在老火洞的练习内容又增加了一项——炼制完整器物。他先从最熟悉的匕首开始，反复练习赵大锤传授的“精锻塑魂”手法，尝试调配不同的基础淬火液（赵大锤给了三种配方：偏锋锐的“金锋液”、偏坚韧的“韧铁液”、偏平衡的“百炼液”）。
起初并不顺利。精锻对力量控制的要求更高，稍有偏差就会破坏胚体结构；淬火时机的把握更是难以捉摸，早了硬度不够，晚了易脆易裂；淬火液调配比例差之毫厘，效果便天差地别。他废掉了不少辛苦挑选出的好料子。
但他心志坚韧，毫不气馁。每一次失败，他都以破妄灵瞳仔细检查残品，分析问题所在。同时，他开始尝试将混沌灵火和对《古符残解》中“火炼”、“归元”的模糊领悟，融入到炼器过程中。
他发现，在精锻时，若将一丝极淡的混沌灵火热力融入锤击，能更清晰地感知胚体内部结构的变化，并进行更精准的调整，仿佛灵火成了他意识的延伸。而在淬火时，若能在胚体浸入淬火液的瞬间，以灵火在胚体核心维持一丝极微弱的、稳定的“火种”，可以极大缓和冷热冲突，引导淬火能量更均匀地渗透，减少开裂风险，甚至能微微提升成品的质地。
十日后，林夜成功锻造出了第一柄令他满意的匕首。匕首采用一块品质不错的“青钢”废料，以自悟的、融合了三种基础手法的锤技塑形，内部结构致密均匀，锋刃线流畅。淬火时，他以混沌灵火护住核心，使用自己略微调整了比例的“金锋液”。最终成型的匕首，通体泛着幽暗的青色光泽，刃口寒芒凝聚，轻轻一划，能在精铁上留下深痕，质地已接近赵大锤示范的那柄。
赵大锤检验后，沉默良久，最终只吐出一句话：“青出于蓝。”
林夜的炼器之路，就此正式开启。他不再局限于匕首，开始尝试短剑、飞镖、乃至简单的护臂甲片。材料也从普通废铁，开始涉足一些低阶的灵矿边角料，如蕴含微弱火属性的“赤火铜渣”、质地轻盈的“风纹铁屑”等。炼制这些带有微弱灵性的材料时，混沌灵火的作用更加明显，能更好地调和、激发材料本身的特性。
就在林夜沉浸于炼器精进的喜悦中时，外界的暗流，却以更汹涌的姿态，拍打而来。
首先发难的，是青雨峰。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流言，开始在杂役峰乃至部分外门弟子中流传：百炼谷杂役林夜，心术不正，偷学内门炼器秘法，且与不明身份的外界修士有所勾连，身上藏有邪异之物。流言有鼻子有眼，甚至提及了他在易市购买《古符残解》之事，将其描述为“疑似邪道符册”。
这流言恶毒，直接针对林夜的品行和来历，若坐实，轻则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重则可能被执法堂严惩。
林夜听闻后，心中冷笑。这定然是张奎、周通之流的手笔，借舆论施压，同时试探宗门的反应。
赵大锤得知后勃然大怒，在杂役峰饭堂当众破口大骂，直言有人眼红妒忌，造谣生事，并放话谁再敢乱嚼舌根，别怪他锤下无情。他虽只是管事，但在杂役峰威望颇高，且脾气火爆人所共知，一番发作之下，明面上的流言暂时被压了下去，但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并未停止。
紧接着，百炼谷的日常物资供应，开始出现一些“意外”。原本按时送来的、用于维护炉火阵法的部分辅材，要么延迟，要么送来的是品质低劣的次品。一些需要与其他堂口协调的事务，也变得磕磕绊绊。赵大锤为此跑了几趟庶务堂，与人争执了几回，收效甚微。显然，是有人在高层面施压或使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