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倭寇犯境在先,我朝反击在后,非启边衅,乃卫疆土。
“二,水师耗费,皆取自市舶关税、盐场茶利,未动国库根本。
“三,对马岛若定,则东海商路畅通,岁入可增百万贯。
“四——”韩继搁笔,抬眼看公孙衍,“若朝中仍有异议,请太尉亲至青州,本王与他面陈海防大计。”
公孙衍接过纸笺,手微颤:“殿下,此言是否太过……”
“太过什么?刚硬?”韩继负手望向厅外,“海疆之事,柔一寸则失千里。今日若退一步,明日倭船便敢进十里。这个道理,太尉在陆上待久了,怕是忘了。”
话音方落,厅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卫统领疾步入内,单膝跪地:“殿下!对马岛飞鸽传书!”
韩继接过竹筒,取出密报。纸笺上字迹潦草,显是仓促写成:
“腊月二十九辰时,臣昭已登对马岛。松浦家老平田信宗率众归降,岛民皆愿受抚。然岛南‘鬼油矿’仍有松浦死士据守,约三百人,扬言‘与矿同殉’。臣已令沈澜整兵,欲三日后攻矿。另,岛津氏奸细已被擒获,供出邪马台国使者已于十日前抵对马,欲联合松浦氏共抗我朝,今藏身岛东‘千鹤洞’。如何处置,乞殿下明示。”
韩继阅毕,眼中寒芒一闪。
“传令。”他声音不高,却让厅中所有人脊背发直,“‘探海号’即刻起航,赴对马岛。张浒领水师一千随行。再传信顾昭——”
他略一沉吟,提笔写下八字:
“矿必取,使必擒,岛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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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除夕,对马岛猿浦湾。
营火在滩头熊熊燃烧,大麦水师士卒与岛民混坐一处,虽言语不通,但酒碗相碰,烤鱼分食,倒也生出几分怪异的热闹。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顾昭正与平田信宗对坐。
“千鹤洞地势险要,三面悬崖,唯东面一条小路可通。”平田信宗指着粗糙的岛图,“洞内空间颇大,储有粮水,若强攻,恐伤亡甚巨。”
顾昭沉思:“邪马台使者带了多少人?”
“随行武士二十,皆是精锐。”平田信宗顿了顿,“另有一事……那使者名‘难升米’,在邪马台国官居‘大夫’,深得女王卑弥呼信任。若杀之,恐彻底激怒邪马台。”
“激怒?”帐外忽然传来声音。
帐帘掀起,韩继披着玄色大氅步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屑。满帐皆惊,顾昭等人慌忙起身行礼。
韩继摆手,径直走到岛图前,目光落在“千鹤洞”三字上:“一个使者,藏身别国海岛,暗中联络对抗我朝——这等行径,与奸细何异?杀了,是正当防卫;不杀,是纵虎归山。”
平田信宗额头冒汗,伏地不敢言。
“平田阁下请起。”韩继转身,语气稍缓,“你既已归顺,便是我大麦子民。本王问你——若由你率对马岛民,围住千鹤洞,劝那难升米投降,你可愿为?”
平田信宗抬头,独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决然:“愿为殿下效命。”
“好。”韩继点头,“顾昭。”
“臣在。”
“你与平田同去。告诉那难升米:降,可保全性命,随使团往青州觐见;不降——”韩继声音转冷,“便让他与那三百死士,一同葬身矿洞。”
“那鬼油矿……”
“矿要取,但不必强攻。”韩继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巴掌大的黑色石块,“将此石交给难升米看,告诉他——邪马台国想要此石,可以,但需以诚相待,而非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顾昭接过石块,入手沉实,表面泛着油脂般的光泽。
“殿下,若他仍不降……”
“那便是天要亡他。”韩继望向帐外火光,“除夕之夜,本不该动刀兵。但若有人执意寻死,本王……也只好成全。”
子时将至,海风卷着雪花,扑打在营帐上。
对马岛的夜,格外漫长。
而千里外的天熙城,皇宫中正在举行除夕夜宴。丝竹声声,歌舞升平,无人知晓,在这东海孤岛上,一场决定未来海疆格局的博弈,正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韩继独立滩头,望向漆黑的海面。远处,“探海号”的灯火如星辰闪烁。
更远处,是茫茫东海,是无尽波涛。
也是大麦未来的——万里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