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雪下得绵密,长安城外的官道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车轮碾过便留下两道深痕。赵方带着车队从河东运煤回来,刚过灞桥,就见前方路面被一堆乱石堵得严严实实,几个穿灰衣的汉子正站在路边,手里攥着木棍,神色不善。
“这是咋回事?昨日回来时还好好的!”赵方勒住马缰,眉头紧锁。领头的灰衣汉子上前一步,语气蛮横:“此路是俺们东家修的,要过此路,得留下买路钱!一车煤交五贯钱,少一文都别想过!”
赵方心里咯噔一下——这灞桥官道是官府修缮的,哪来的“东家”?他掏出蜀王府的令牌,沉声道:“俺是蜀王府的人,奉殿下之命运煤回长安,你们敢拦路?”灰衣汉子瞥了眼令牌,冷笑一声:“蜀王府的令牌不管用!俺们东家说了,谁的车都得交钱,不然就别想走!”
说话间,几个汉子就围了上来,手里的木棍在雪地里敲得“咚咚”响。赵方身后的伙计们都攥紧了拳头,却被赵方拦住——他知道这些人定是氏族派来的,若是硬碰硬,不仅会耽误运煤,还可能伤了人。他压下火气,放缓语气:“俺们运的是百姓过冬的煤,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灰衣汉子却丝毫不退让:“俺们只认钱,不认煤!今日不交钱,就别想过这桥!”双方僵持不下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长孙冲带着一队官差赶来——原来李恪担心赵方路上出事,特意让长孙冲联系京兆府,派官差沿途护送。
长孙冲见此情景,当即喝令:“光天化日之下拦路劫财,你们可知罪?”官差们一拥而上,灰衣汉子们顿时慌了神,撒腿就跑,只留下满地乱石。长孙冲让人清理路面,对赵方道:“定是荥阳郑氏或清河崔氏的人,昨日京兆府就接到消息,说有人要在灞桥拦你们的煤车。”
赵方松了口气,感激道:“多亏长孙公子及时赶来,不然这煤车还真过不去。这些氏族也太黑心了,为了逼殿下让步,竟连百姓的过冬煤都敢拦!”两人不敢耽搁,连忙指挥车队继续赶路,车轮碾过清理好的路面,留下一串深深的辙印,在雪地里延伸向长安。
同一时刻,江南的水路也出了岔子。杜荷带着船队运送炭粉,行至邗沟时,船突然被水下的暗桩卡住,动弹不得。他让人下水查看,竟捞出几根裹着铁皮的木桩,显然是有人故意设在航道里的。
“杜公子,这可咋办?再耽搁下去,炭粉就赶不上长安的生产了!”船老大急得直跺脚。杜荷沉着脸,让人找来附近的渔民帮忙——他早有防备,出发前就与江南的渔民们打好了招呼,若是遇到麻烦,可随时求助。渔民们驾着小船,带着工具潜入水中,一点点将暗桩撬起,忙活了三个时辰,才打通航道。
刚驶出邗沟,又有几艘快船追了上来,船上的人喊道:“奉崔氏管事之命,要检查你们的船!”杜荷站在船头,高声道:“此船装的是长安百姓过冬的炭粉,有蜀王府的文书,谁敢拦?”他将文书亮出来,快船的人见文书上盖着蜀王府的大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掉头离去。
杜荷望着快船的背影,脸色凝重——氏族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往后的运输之路,怕是不会太平。他让人加快船速,务必在三日内将炭粉送到长安,又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告知李恪江南遇到的麻烦。
长安城内,李恪接到杜荷的信时,正在作坊查看新炭窑的生产情况。他捏着信纸,指节微微泛白——氏族拦煤车、设暗桩,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若是不彻底解决,往后原料运输怕是会麻烦不断。
“殿下,您别气坏了身子。”苏瑾递过一碗热茶,轻声道,“昨日魏征大人还说,会让御史台的人去河东和江南查探,若是抓到氏族破坏的证据,定能按律处置。”李恪接过茶碗,温热的茶水滑进喉咙,却没驱散心头的寒意。他想起昨日张老汉说的事——城外新勘探的煤田,有农户去挖矿时,竟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拦住,说煤田是郑氏的产业,不许百姓开采。
“这些氏族,真是得寸进尺。”李恪沉声道。他让人叫来房遗直和程处默,商议对策。房遗直道:“不如让户部出个告示,明确蜂窝煤原料的运输和开采都受官府保护,谁敢破坏,就以‘妨碍民生’论处,定能震慑他们。”
程处默也道:“俺再带些铁匠铺的工匠,去城外煤田和运输官道上巡逻,若是遇到氏族的人闹事,俺们就帮着百姓出头!”李恪点头同意,当即让人拟写告示,送往户部盖章,又让程处默带着工匠们出发巡逻。
告示贴出去后,氏族的小动作果然收敛了些。但没过几日,新的麻烦又找上门来——长安城里的几家商号,突然宣布不再代售蜂窝煤,说是“接到上头的命令,不敢再做这生意”。李恪派人去打听,才知这些商号都与郑氏、崔氏有往来,是被氏族逼着停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