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晚宴,定在酉时三刻。林凡只带了薛仁贵和四名贴身护卫前往,悟空和尚留在府中继续研究那包暗红粉末和紫檀木盒,玄机子道长也被请来协助。
魏王府依旧是那副风雅精致的模样,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林凡总觉得那亭台楼阁间,似乎比上次来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阴森感。引路的管家笑容满面,眼神却有些飘忽。
宴会设在临水的水榭之中,曲水流觞,丝竹悦耳。李泰早已等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脸色甚至比上次见时红润了些,穿着一身月白常服,显得气度闲适。
“三哥来了!快请入席!”李泰热情地迎上来,亲自为林凡引座,“听闻三哥蜀中一行辛苦,还受了伤,小弟特意备下这席酒宴,为三哥接风,也寻了些温补的药材,望三哥早日康复。”
席上除了李泰,还有几个作陪的,都是些清贵的文官和王府属臣,其中并没有崔仁师。众人纷纷向林凡行礼问安,态度恭敬中带着试探。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林凡心中警惕,面上却带着淡笑:“有劳四弟费心了。蜀中之事,侥幸功成,些许小伤,不碍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从诗词歌赋渐渐转到朝政时事。自然,就说到了西征波斯之议。
一位作陪的翰林学士捋着胡须道:“秦王殿下力主西征,固然是高瞻远瞩。然则,万里远征,耗费糜巨,若师出无功,恐损国威啊。且如今朝中多有杂音,陛下龙体欠安,此时大兴兵戈,是否……时机欠妥?”
李泰也叹了口气,放下酒杯:“三哥,不瞒你说,小弟对西征之事,也是忧心忡忡。非是吝啬钱粮,实在是……内忧未平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凡,“三哥在蜀中立下大功,本是大喜之事,奈何朝中有些小人,借此攻讦,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京畿又不太平,出了那等骇人听闻的‘吸血妖’案,人心惶惶。此时若再劳师远征,小弟担心……后方不稳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林凡考虑,实则暗藏机锋——你自身难保,还想着去管万里之外的事?
林凡抿了口酒,不疾不徐地道:“四弟的顾虑,本王明白。然则,正因内忧外患并存,才更要主动出击,剪除外患,方可全力安定内部。奈克特乃心腹大患,其在波斯所为,与在京畿制造恐慌,手法一脉相承。若坐视其在西方坐大,届时东西夹击,大唐危矣!至于朝中杂音……”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席间众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王行事,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皇与百姓。些许宵小之言,何足挂齿?”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又暗指攻讦者是“宵小”,席间几个文官脸色微变,不敢再多言。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随即又换上笑容:“三哥说得是,是小弟杞人忧天了。来,喝酒!今日只叙兄弟之情,不谈国事!”
然而,酒宴的气氛却始终有些微妙。丝竹声仿佛也带着一丝诡异的旋律。林凡注意到,水榭角落里燃着的香炉,香烟袅袅,气味似乎与寻常檀香略有不同,更清冽一些,却让他体内的冰凰之力隐隐有微弱的排斥感。
【这香……也有问题?】林凡暗自运转内力,将一丝冰凰之力散布体表,隔绝可能的异常。薛仁贵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手一直按在腰间刀柄附近。
又饮了几杯,李泰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道:“对了,三哥可听说了?平康坊那家‘凝香阁’,昨夜出了怪事。那个名动长安的头牌柳如烟,连同她住的小楼,一夜之间……化为了一滩黑水!坊间传得神乎其神,说是被妖精吸干了精血反噬,啧啧,真是可怕。”
他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林凡的脸,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竟有此事?本王昨夜回府便歇息了,倒是不知。那柳如烟……可是与崔仁师崔侍郎交往甚密的那位?”
他直接把崔仁师点了出来,看李泰如何接招。
李泰脸色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这个……小弟久在府中养病,倒是不甚清楚崔侍郎的私事。只是这‘凝香阁’的怪事,与京畿‘吸血妖’案颇为相似,令人不安啊。三哥主管靖安司,稽查妖邪,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皮球又踢了回来。
林凡放下筷子,正色道:“四弟说得不错,此事确实蹊跷,靖安司已介入调查。无论‘凝香阁’还是‘吸血妖’案,背后恐怕都有一股邪恶势力在作祟。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长安百姓一个安宁。也请四弟放心,邪不胜正。”
他特意加重了“邪不胜正”四个字。
李泰笑了笑,举起酒杯:“有三哥在,小弟自然放心。来,小弟再敬三哥一杯,预祝三哥早日查明真相,也祝西征大军旗开得胜!”
这场兄弟间的暗战,在看似融洽的推杯换盏中,悄然进行着。林凡始终保持着警惕,没有食用任何可能被动过手脚的菜肴,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宴会终于结束,林凡起身告辞。李泰亲自送到府门口,拉着林凡的手,低声道:“三哥,如今多事之秋,你我兄弟更该同心协力才是。若三哥在朝中或查案时有什么需要小弟相助之处,尽管开口。”
“四弟有心了。”林凡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若有需要,定会叨扰。”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林凡的脸色沉了下来。
“薛仁贵,你觉得如何?”
薛仁贵沉声道:“殿下,魏王府的香有问题,虽然很淡,但属下感觉心神略有浮躁,运功才压下去。魏王言语之间,屡次试探,尤其提到‘凝香阁’时,眼神不对。还有,席间那几个文官,看似附和魏王,实则眼神闪烁,似有惧意,不像是真心敬服。”
林凡点头:“李泰肯定知道‘凝香阁’的事与我们有关,甚至可能猜到柳如烟是我们除掉的。他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也在观察我们的虚实。他今日气色比上次好,但眼神深处……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殿下,要不要加强对魏王府的监控?”
“要,但务必小心,李泰此人,心思深沉,手段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多。”
回到秦王府,悟空和尚和玄机子道长已经在书房等候,两人面前摊开着一些古籍和那包暗红粉末。
“殿下,有发现了!”玄机子道长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指着粉末道,“此物名为‘血魄精粹’,乃是取七七四十九名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活人,在其极度恐惧和痛苦中,以邪法抽取其心头精血和魂魄碎片,混合数种至阴至邪的药材炼制而成!是炼制高级妖傀、施展歹毒血咒、乃至沟通某些阴邪存在的媒介!其炼制过程惨绝人寰,每一份都代表数十条无辜性命!”
林凡听得心头怒火升腾。四十九条人命炼一份粉末!这简直灭绝人性!
“那‘柳如烟’就是以此物炼制的妖傀?”林凡问。
“不错。”玄机子点头,“妖傀以粉末为基,融合特定生辰女子的躯体与残魂,再以邪术催生,可保持生前容貌甚至部分记忆,实则为受施术者完全操控的傀儡工具,用以吸取他人精血阳气,或施展邪术。其核心便是这‘血魄精粹’和操控者的精血联系。”
悟空和尚补充道:“此粉末邪气极重,且有成瘾性。普通人长期接触,会心神被控,精气渐衰。那‘凝香阁’的香气中,恐怕就掺了极微量的此物,用以控制崔仁师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