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没有犹豫,在丁字路口果断右转,一头扎进了那片错综复杂的旧式里弄。
这里的巷道窄得仅容两人并肩,两侧是斑驳的砖墙,湿漉漉的青苔沿着墙根蔓延。晾衣竹竿从两侧窗户伸出来,挂着的衣物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低垂着,遮挡着视线。雨水顺着瓦檐汇聚成线,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在青石板路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这里是他送信时常走的区域,每一条岔路,每一个拐角,甚至哪家门口有块松动的地砖,他都了然于心。
他一进入里弄,立刻加快了脚步,不再是之前那种闲散的推车速度。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他需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拉开距离,制造视野盲区。
身后的脚步声也立刻加快了,依旧保持着那种不疾不徐的节奏,显示出跟踪者良好的体能和训练素养。陈序没有回头,但他的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个细微动静——脚步踩在水洼里的声音,衣物摩擦墙壁的声音,甚至对方调整呼吸的轻微变化。
他推着车连续拐了两个弯,利用一个晾晒着大量床单的院落门口作为掩护,迅速将自行车靠墙放倒,自己则像一道影子,闪身躲进了床单后面湿漉漉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右手紧紧握着怀里的柯尔特手枪冰冷的枪柄,左手轻轻拨开一条缝隙,观察着来路。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深灰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那人身材中等,步伐稳健,在陈序刚才拐弯的地方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似乎在判断方向,随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确的路径,继续向前追去。
陈序的心沉了下去。对方不是靠视觉锁定,而是凭借脚步声和直觉,或者说,对方对这片区域也有一定的了解。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跟踪。
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继续潜伏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更远处的巷口。果然,在十几秒后,另一个穿着藏蓝色工装、戴着斗笠的身影,从另一条平行的巷道快速穿过,在那个灰色雨衣身影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迅速隐没在巷道深处。
两个人!而且有配合!灰色雨衣是明哨,负责紧咬不放;藏蓝工装是暗哨,负责侧翼策应和封锁可能逃脱的路线。这是一个标准的追踪小组。
陈序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对方投入这样的力量来跟踪他一个“普通邮差”,目的绝不简单。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暴露了,至少是引起了对方的高度怀疑。
他不能再回邮政总局安排的集体宿舍,那里可能已经不安全。他之前准备的那个紧急安全屋——“药房”已经被端掉。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无路可退。
必须甩掉他们,立刻!
他不再寄希望于单纯的躲藏。他需要利用地形,制造混乱,打断他们的追踪节奏。他看准时机,从床单后闪出,没有去管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而是像一只灵猫,沿着墙根的阴影,向与追踪者前进方向相反的一条更狭窄的岔路疾行。
这条岔路通向一个废弃的染坊,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染缸和木架,地形极其复杂。他钻进染坊,利用废弃的设施作为掩体,快速移动。他能听到外面巷道里传来的、明显加快了速度的脚步声,以及一声短促低沉、似乎是某种信号的口哨声。
对方发现他跟丢了,开始收紧包围圈。
陈序在染坊后院找到了一堵矮墙,他敏捷地翻了过去,落入另一条背街的小巷。落地时,他故意踢翻了一个靠在墙边的破木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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