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没有催促，也没有进一步靠近，只是静静地站着，全身的感知提升到极致。他在“听”，听对方的“劲”。哪怕是最微小的肌肉颤动，呼吸频率的改变，甚至体内血液流动的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感知。
没有。
什么变化都没有。
眼前的“山魈”，就像一台精密但缺乏灵魂的机器，对外界的交互指令毫无反应，或者说，只执行某种预设的底层指令——保护目标赵天成。除此之外，一切漠不关心。
这种绝对的“空”，比任何敌意或杀气，更让人心底发寒。
僵持了约莫十秒。
陈禹忽然动了。他不是攻击，而是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直刺“山魈”的咽喉前方三寸处的空气！这一指迅捷无比，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但并非实指，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强烈无比的“意”的冲击。这是形意拳中“金枪指”的起手式，意在刺激对手的本能反应。
就在指风及体的刹那——
“山魈”动了！
快！无法形容的快！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仿佛被按下了启动开关。左手小臂如同钢鞭般向上格挡，精准地撞向陈禹的手腕，速度快得带起一片残影。手臂挥动间，空气发出沉闷的“呜”的一声，显示出恐怖的力量。
陈禹似乎早有预料，刺出的手指在间不容发之际变指为掌，手腕一沉一搭，如同灵蛇缠枝，轻轻在“山魈”格挡的手臂上一按一引。
“啪！”
一声轻微的皮肉交击声。
陈禹感觉手掌像是按在了一块高速移动的生铁上，一股蛮横、冰冷、纯粹物理性的巨大力量顺着他的手臂传导上来，震得他气血微微浮动。他借着这股力量，身形向后飘退半步，卸去了力道。
而“山魈”在一击落空后，并没有追击，格挡的手臂瞬间收回，重新恢复了那矗立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从未发生过。只是，在他格挡的瞬间，那副宽大的墨镜因为剧烈的动作微微下滑，露出了墨镜之后的眼睛。
尽管只有一瞬，他已经迅速将墨镜推回原位，但陈禹和苏瑾都清晰地看到了。
那双眼睛……大而空洞。
瞳孔是一种缺乏生气的灰黑色，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眼白部分布满了细微的、不正常的血丝，但并非疲劳所致，更像是一种……结构性的损伤或改造痕迹。最令人不适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警惕，没有疑惑，甚至没有野兽般的凶光。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光线与情感。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陈禹退回沙发旁，对赵天成沉声道：“赵总，你的感觉没错。这位‘山魈’先生，确实很‘特别’。”
赵天成脸色发白，急切地问道：“陈先生，您看出什么了？他……他到底是什么？”
陈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瑾：“苏瑾，查一下。”
苏瑾立刻会意，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舞动，屏幕的光映在她冷静的眸子里。她调动了自己所有的信息渠道，包括一些非公开的数据库、地下情报网络乃至国际雇佣兵和安保人员的备案信息。
十分钟后，苏瑾抬起头，看向陈禹和赵天成，缓缓摇了摇头，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查不到。”
“任何官方或非官方的数据库里，都没有‘山魈’这个代号或者符合他体貌特征人员的记录。没有身份证信息，没有出入境记录，没有受训背景，没有医疗档案……甚至连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都匹配不到。”
她将平板电脑转向陈禹和赵天成，屏幕上显示着数个检索界面，结果栏清一色地显示着“无匹配结果”。
“这个人，”苏瑾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确信，“在数字世界里，不存在。”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依旧明媚，茶香尚未散尽，但一股寒意却从赵天成的脚底直窜上天灵盖。一个拥有非人力量、眼神空洞、在数字世界里毫无痕迹的“特别保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棘手，而是完全超出了正常认知范畴的诡异。
陈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山魈”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这件事，恐怕远比一次商业竞争下的威胁，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守拙堂接下的，或许不仅仅是一单保镖咨询业务，而是一个卷入未知漩涡的开端。
